远离大军,刘顺之却也没有忘了军中的规矩,命同伴们挖了个坑,把这些燕军斥候给草草地埋了。谢玄看了,有些奇怪。这乱世里征战,战死的士卒都是摸完了财物就把尸体扔在原地,怎么刘牢之的部下杀起人来如修罗,战后却还会仁慈地把人埋掉?
“这不是仁慈!”刘顺之解释道,“这些尸体留在野外,若是能被野狗之类的吃掉还好。若是任由他们腐烂掉,周围臭哼哼地不说,还可能引起瘟疫来!所以军中规定,除非战败逃命,否则一律不得丢尸不管!”
谢玄叹道:“这刘道坚立下的规矩还真是多!”
尸体腐败可能引起疫病来,这倒也并非无稽之谈,谢玄在军中也是听说过的。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军队作战之后,往往就会转移,发生不发生瘟疫的,可没有人在意。刘牢之的部下远离荥阳还能做到这些,可见刘牢之平日里下了不少功夫。想起刘顺之适才遇敌时的反应,跟现在的腼腆样子判若两人,想来这是常年训练并上过战场的结果。
“这个刘牢之,还真是有趣呢!”谢玄一路上越想越觉得刘牢之不一般。
“太好了!”
封丘城里,已经筹集好粮草准备进攻晋军的慕容垂,突然听到了慕容德部的消息。今天,远出的斥候竟然与慕容德部建立了起了联系,并带来了慕容德部的最新消息。这一下慕容垂可真是大喜过望。
虽然慕容德部战败了,但是他们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沿着睢水骚扰水道,直到把袁真部耗得没了粮草,只得退回了寿春。
“这是天灭桓温啊!”慕容垂兴奋地道。
慕容德部近三千人现在正在外黄休整,现在已经可以进行战斗了。这支部队就是埋伏在桓温退路上的一个钉子,随时可以和自己带领的八千骑兵一起夹击晋军。这比起自己带着八千骑兵一头撞上去总要稳妥的多。更重要的是,现在得知豫州军万余人已经全部撤走,慕容垂又放下了一块儿心事。
“西面稳住了刘义之,前面没有了袁真,现在又有慕容德助阵,这真是天助我也!”慕容垂自信满满地道。
申笑道:“如此有利的局势,若不能重创桓温,那可真是天理难容了!”
诸将听了都哈哈大笑。
慕容德等诸将笑完了,这才吩咐道:“立即传令慕容德,准备在两日后,夹击晋军!”
封丘离外黄并不远,一百多里路,骑马一个半时辰就能到达。接到慕容垂的命令之后,慕容德很是高兴,对慕容宙道:“自从浚仪战败之后,某心灰意冷,甚至想要自杀殉国。多亏了贤侄妙计,使得我们这些人既挡住了桓温运粮的水道,又拖垮了袁真的豫州军。如果此次,我们能和吴王击败桓温,这头功,非贤侄莫属!”
慕容宙心里也很是兴奋,嘴上却谦逊地道:“浚仪之败,在于我军中了刘牢之的奸计。跟豫州军力战之后,将士们气力已乏,无法挡住刘义之骑兵的冲击。真要堂堂正正的作战,我们鲜卑勇士,怕过谁来?”
经过浚仪之败的慕容德,却摇了摇头:“败了就是败了。战场胜败,不是光靠着勇猛就可以的。就像贤侄这次,不动刀枪,单凭几百人的小部队,就可以把袁真赶走,这就是汉人所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啊!前番若不是我们大意,一味地冲击豫州军的军阵,我们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惨败啊!”
慕容宙暗暗点头。当初军粮几乎断绝,全军上下急于赶走豫州兵,又瞧不起豫州兵的战力,这才直接领兵冲阵。虽然最后豫州军被打垮了,最后却被刘牢之来了个“渔人得利”,凭借数千精锐骑兵把这些人困马乏的燕军骑兵杀得溃不成军。
“将军,吴王想要攻击桓温的五万大军,本就是以少搏多,凶险非常。若是这时候刘牢之突然出现,岂不是会重蹈我们的覆辙?”慕容宙突然提出了自己的担心。
慕容德叹道:“我也跟吴王的信使提了此事。吴王的信中,说是申长史用河内、汲郡以及颖川、汝南四郡对刘家兄弟劝降,他们兄弟正在协商这事呢!按信中的说法,等他们商议出个结果来,我们的这场战事已经结束了!”
慕容宙一惊:“这会不会是刘牢之的诡计,假意接受我们的劝降,却在私底下积极备战?如果是这样的话,吴王可就危险了!”
慕容德笑道:“吴王是何等样的人,岂会对刘牢之没有防范?只要信使把我的话带到了,吴王一定会小心戒备的。”
慕容宙点了点头。慕容垂少年出道,战功赫赫,若不是被两代帝王压制着,他没准早就带着燕军把淮北全部纳入到燕国的治下了。现在受命于危难之际,带着军中的将士们把燕国即将覆亡的局势转危为安,总应该扬眉吐气了吧。
“将军,你说这次若是能击败桓温,吴王能不能回朝接任大司马?”
慕容德一愣,想起朝中的复杂局势,良久才叹了口气,说道:“吴王胸怀坦荡,为了慕容氏的江山社稷,临危受命,带着兄弟们拼死拼活地保住了燕国。如此大功,纵使太傅心中忌惮,也不敢不酬!”慕容德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也惴惴不安。慕容评和可足浑氏,为了一己私利排除异己,连刺杀得腌臜手段都能使出来,怎么可能容得下立下如此大功的慕容垂!
慕容宙“吁”了一声,松了口气,说道:“将军说的是!”
两人又说了几句,慕容德自安排慕容宙下去准备出战的事宜。为了隐蔽行踪,这些日子燕军畏缩在外黄,基本上不外出。直到最近,轻伤的士兵们把伤口都养得差不多了,慕容德才把斥候放出去,探查消息,谁知道就探听回来吴王已到封丘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