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到寿春之后,刘牢之获取北方战事的消息更加容易了。什么“建威将军进攻湖陆,俘虏了燕国的宁东将军慕容忠”,什么“慕容厉率两万步骑与晋军战于黄墟,大败而归”,又是什么“傅末波被晋将邓遐和朱序打败”等等,都是些北伐军胜利的消息。
既然北方进展顺利,刘牢之便没有什么顾虑了。到了七月中,一切准备就绪,刘牢之率船队溯淮水,进汝水,一路北上,进军汝南。此次刘牢之出动了四千正兵,加上一千余人的寿春船队,声势骇人。大概是燕军在北方连连失利的原因吧,驻扎悬瓠的三千兵马不知刘牢之的底细,见到大队晋军前来,竟然弃城逃走了。这座燕军付出了无数的牺牲才夺取的军事重镇,就这样被刘牢之不废一兵一卒接收了。后来刘牢之才知道,前些日子,燕国乐安王慕容臧统领众军抵抗晋军,这废柴根本就不是晋军得对手,被打败之后,竟然还私自派了散骑常侍李凤向秦国求救。前线战况如此,这些悬瓠的守军,害怕被晋军堵住后路,弃城而走也是可以理解的。
刘牢之听说之后,对身边的陈爽叹道:“人啊,没本事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本事还没有自知之明,非要千方百计地身居高位。”
陈爽是来听任务的,这时候听到到刘牢之这么说,不明就以,便随便附和了几句。
刘牢之道:“我说得是燕国这个乐安王慕容臧。当年慕容恪临终时,向这小子阐明利害,希望他和慕容冲顾全大局,千万不要和吴王慕容垂大司马一职,奈何这慕容臧置若罔闻。结果这燕国的司马一职,竟然落到了不到十岁的慕容冲身上。慕容暐拿国家大事当儿戏,让前线的将士们怎么想?”
陈爽在燕国军中呆过,自然知道慕容垂在燕国的处境不好,他叹道:“这也怪不得慕容臧!燕国朝中皇帝和太后都不待见吴王,自然不会把全国兵权交付给他。这大司马一职燕帝是宁肯给一个废物兄弟,也不会给吴王的。现在前线的形势这么紧张,燕军已经节节败退,这种情况下,燕国那些人也不肯把兵权给慕容垂,可见他们对吴王的猜忌之深。”
刘牢之点了点头,笑道:“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坏事。慕容垂是个有本事的,真让他掌了兵权,不是晋国的福气。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们都得感谢慕容评和可足浑氏。不过,慕容垂也不是易与之辈,若局势一直恶化下去,他一定会要求掌兵的。以他的声望,他真想狠下心来做什么,是一定能做成的。只不过,一旦他借势掌了兵权,不管此战他能否取胜,燕帝慕容暐都不会再容他!”
陈爽点了点头。政治斗争历来残酷,慕容垂被慕容暐和可足浑氏猜忌,越是展示出自己的能力,越会受到打压,甚至因此丢掉性命也不稀奇。
“自从太宰慕容恪死后,慕容评主政燕国朝堂,太后足可浑氏与慕容评勾结弄权,这燕国的政事就开始一塌糊涂。若非如此,似慕容厉、傅末波这些人,也都是屡经战阵的宿将,万不可能这么不堪一击的!”刘牢之接着道,“所以,两国交战,看着是武将们在厮拼,实际上是两国朝堂争斗的继续。这些拿着刀枪的大头兵,在朝中诸公的眼里,不过是一个个数字而已,不值钱!”
陈爽叹道:“郎君说得不错。没有人肯看重这些大头兵,像刘家这样重视普通士卒的,爽闻所未闻!不过也正因如此,刘家部曲的战斗力才会这么强横!”
陈爽没有说的是,刘牢之重视普通士卒,更重视基层的军官。在刘家的军中任职,没有哪个将领可以独断专行,因为他们既不掌握粮饷的发放,也不掌握这些基层军官的升迁,甚至连这些士卒的训练,都有专人负责。这些将领能管的,就是按照计划作战而已。这样一来,将领们可以专心的研究指挥作战的事,却又没有机会把手下的队伍变成自己的领地。刘家的部曲更换将领,只需要刘牢之的一纸调令而已。
刘牢之部占领悬瓠城已经七八天了,林飞和陈擎已经率本部一千人前出到定颖,只等刘强带着后续的辎重赶到,就可以带着辎重继续前行了。这一次刘牢之为刘义之准备的辎重太多,几乎动用了整只寿春船队,还是没能一次运完。刘强只能把船上的货先卸载下来,运到悬瓠城里先储藏起来,然后继续回到寿春运送。
汝南这片土地很是神奇,当年燕国和刘牢之各自从这里迁走了数万人。不过两、三年的功夫,这片土地上便慢慢地恢复了人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百姓,占据了这里还算完好的坞壁,开始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定居了下来。乱世中的百姓,有着特别顽强的生命力。
“你手下的这些兵,当年也都是在汝南土生土长的,对这里熟悉的很。这里的百姓虽然有从其他地方搬来的,肯定也还有不少人是原来的百姓。你们费些心思,四处走访一番,至少让他们对我们不再抱有敌意。”刘牢之吩咐道。
陈爽道:“这个没问题。只是这个度难以把握,若我们准备长久地占据这里,那我们需要委派官吏,以示权威!”
刘牢之摆了摆手:“不需要如此。我们的首要目标是保证辎重能顺利地运到洛阳去。这片地方]占不占的,委实不太重要。我们当年在这片土地上作战的威名还在,只要是脑子没坏掉,这里的百姓必然不敢打我们的主意!”
陈爽点头称是。刘牢之的意思很明确,现在他们只是出面威慑一下这些坞壁势力,让这些人不要在后面搞小动作,但是却并不需要让这些人家表态支持。只要刘家真能占据这里,也不怕这些人敢不服从。陈爽见刘牢之再没有什么吩咐,就告辞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