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牢之看着葛炎的遗容,心里不禁悲戚。自从自己训练侍从以来,这是第一个阵亡的侍从。本来刘牢之的侍从都是双层甲,外罩精钢甲,内穿铁丝软甲,不能说刀枪不入,普通的冲击是要不了命的。葛炎是在对敌冲锋的时候落马,随后被马蹄踢踏而死的,几百匹马的重量碾死个人太容易了。
叹了口气,刘牢之对刘宁道:“从范家找副好棺材,先把他收敛了吧。等回军的时候,把他也带回去,先安置在成皋。葛炎跟在我身边好几年了,不能随意把他丢在这里!”
刘宁拱手称诺。能够叶落归乡是每个出征之人的愿望,刘宁见刘牢之能如此对待葛炎,心怀大慰。
一旁的刘顺之见刘牢之面容悲切,宽慰道:“郎君,生死有命,战阵之上哪有光我们杀人的道理!如今葛炎能够回乡,已经是郎君最大的恩典了。我们这些年来过的日子,那是以前想都想不到的。能够以死报郎君恩情,正是我们的心愿!”
“话虽如此,是我把你们带到战场上的。他年纪轻轻的就丧命疆场,我实在是心中有愧!”刘牢之摇了摇头,尽量不去想这些,提马往范氏坞壁而去。
范家的坞壁里面,范平一改前两日的傲慢,带着一众家人跪在庭院里,祈求道:“范平昏聩,冒犯将军虎威,愿意以死抵罪。还请将军放过范氏全族老小一千五百余口的性命!”
刘义之把范平扶了起来,道:“长者请起!范家虽然虽然没有主动向本将军投诚,却也不算兵戎相见。本将也非嗜杀之人,不会滥杀无辜的。”
“你们如今弃暗投明,族人的性命自然无忧,不过本将军不会在河内驻扎,范家全族需要搬迁到河南,至于范家的地位,那就要看你们为本将军立下多大的功劳了。”
如今兵临城下,哪里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范平虽然不舍范家百余年的基业,却也不敢违背刘义之的意愿。河内张家的实力犹在范家之上,听说被刘义之破了坞壁,全族被贬为奴隶,之前范平之所以敢拒绝刘义之的招降,无非是觉得野王有数千兵马,刘义之部不敢在河内久待。哪知道段延一千多兵马,几乎是一个照面,便被晋军杀的落花流水,范尉回来一说,范平再也不敢起抵抗的心思。
范平谢过刘义之,带着族中的重要人物,要犒赏大军。
范家初降,心思难定,刘义之可不想再阴沟里翻船,便笑着对范平道:“不必了。等打扫完战场,本将便回师州县。家主只要选派几个亲近的子弟,作为我军向导就好了!”
范平听了,知道刘义之这是要范家“纳质”。作为投靠者,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于是范平便安排自己的长孙范徵,次子范腾跟随在刘义之身边。
不多时,林飞绑了张望回来,李原也绑了二十多个俘虏回来。段延被斩杀之后,有一百余骑向东逃走,李原一路追杀,跑出去有二十余里路。刘义之的亲兵都配备了马上用的钢臂弩,杀起追兵来甚是高效,剩下的这二十余人见逃不脱,只得下马投降,段延的这支队伍就算是全军覆没了。
张望被擒,又知道家族被刘义之攻破,只道自己此次已无幸理,便对着刘义之大骂起来。刘义之理也不理,只是让人拖下去看管起来。那士卒见张望大骂不止,很是给了张望几个大嘴巴。
旁边的范尉见了,忙道:“将军,要破野王,正需要依仗张将军呢,怎么能对他如此无礼?”
刘义之皱眉道:“此话怎讲?”
范尉道:“段延的军队已经全军覆没了,张望部被将军俘虏了,现在野王城内不过平原、高义、石窟三部,不足两千人。”
“平原部的兵力最多,也不过一千余人,不过他的部下成分太杂,自己的嫡系部曲剩下的不足五百人,剩下的都是后来兼并了吕虔的部曲和吕护留守的一些护兵,忠心堪虞。平原在将军手下吃过大亏,平日里说起将军,多有微词,是最不可能向将军投诚的。”
“石秙手下不过三百余人,不过他的家眷都在野王城内,要说服他有些难度。”
“高义领的本是高昌旧部,现在手下有六百余人。高义素来和平原不和,吕护在的时候,平原借吕护的势,始终压高义一头,高义对其早有不满。高义不是河内人,在野王不过是客居而已,是最容易向将军投诚的人!”
刘义之很是意外,道:“你是说,可以把高义拉拢过来?那跟张望有什么关系?”
范尉道:“若将军能降服张望,可以让张将军引败兵前往野王,再遣说客前往说降。若是平原等人肯弃暗投明便罢,若是平安、石窟不肯降服,便说降高义,至不济也可以让张将军率部控制城门,接应我军入城!”
刘义之闻言大喜,连声道:“此计大妙!”
野王城城坚池深,可不像平皋县城一样容易夺取。当年吕护能凭借野王城与慕容恪五万大军对峙半年多,纵然有慕容恪爱惜士卒,不肯攻城硬拼的关系,也可以看见野王城之坚。刘义之正愁着自己无法攻取野王城呢,如今听到范尉的计策甚是可行,非常高兴,忙派人去州县把张易叫过来,让他劝说张望执行这一计划。张氏的宗族和家眷就在刘义之手里,刘义之可不怕他不肯从命。
刘义之则拉着范尉,商讨起细节来。
“若是张望带的‘败军’里,夹杂上一些我部下的亲兵,想来此事就更加稳妥了!”
范尉道:“将军说的是,有将军的亲兵参与,控制起城门来更加容易!”
一旁的刘牢之笑道:“若是能劝说高义部联合石窟部,火并了平原,岂不是与我军更加的有利?”
范尉听了,吃惊地看着刘牢之,只觉得后背发凉,中了箭的肩膀又隐隐作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