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地区是中国的核心地区。黄河携带泥沙,在此形成冲积平原,水草丰美,土地肥沃。战乱之前,是晋国人口最集中的地方。永嘉之乱后,这一带屡遭战乱,人口锐减,只有少数民众贪图此地肥沃,聚寨图存。去年慕容恪率军围攻野王半年多,今年吕护率军围攻洛阳,让这一带的百姓苦不堪言。
刘牢之站在孟津关的城墙上,往北遥望,对面的温县清晰可见。黄河已经开始结冰,不过冰层没有铺满整个河面,也还不够厚实,大军渡河还有困难。洛阳守军不多,不敢处处把守各处关隘,这里平时不过有几十个人驻守,战时起个预警作用而已。陈祐不愿意派人驻扎在这里,便把这孟津关给了刘义之驻守。
“顺之,从这里到巩县的路都探得清楚了吗?”
刘义之和沈劲整合坞壁豪族的时候,把这邙山周围的势力一并拔除了,所有的百姓被迁移去了巩县县城。这段时间刘义之一面派人修复巩县县城和周围放弃坞壁中的房子,一面在邙山之中挖掘窑洞,作为储备物资的仓库,还在附近设置了酿酒作坊。刘牢之没什么事,便安排了侍从摸查邙山通往洛阳地区的各条道路,以备参考。
刘顺之点头道:“回郎君的话,有赖氏兄弟帮忙,连不知名的小路也都查看了出来。具体的数据还没有测好,等全部测好,就可以制作沙盘了。”
赖氏兄弟三人都是山中的猎户,在山中挖了窑洞存身,他们本是河内平皋人,得罪了乡里的豪族,不得已渡过黄河隐入山中。刘顺之带领侍从队在山间探测道路的时候发现了他们,便把他们带了回来。在刘牢之的劝慰下,赖氏兄弟加入了刘牢之的队伍里,这些日子带着刘顺之探查道路,也算尽心。
“好,你这些日子辛苦了,回去之后再行赏赐。你把赖大叫来,我有话说。”出力干活的人刘牢之从来不吝赏赐,刘牢之要笼络这几个猎户的人心,自然也舍得花钱。
“人才不够用啊!”刘牢之暗叹道。
一会儿刘顺之带着赖大上来,行过礼后,刘牢之屏退了刘顺之,问道:“赖雄,你们兄弟来军中这些日子,还习惯吗?”
赖雄嗫喏着说道:“回郎君话,还好!吃得好穿得暖,就是每日里训练,不容易。”
刘牢之笑道:“军中自有规矩,等过段时间你们便能够适应了。我听顺之说,你们是在家乡得罪了豪右,才不得已逃到这里来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跟我说说。”
话说河内郡沦陷已久,自司马睿在江东称帝至今,也曾未有军队光复那里,几代人的时间已经过去,那里的民众对晋国早就没有了认同感,何况最近几年盘踞在那里的是吕护,也是个汉人。吕护出身冉魏,在晋燕之间叛服不定,今年七月在小平津被刘洪一刀砍死。吕护四处征战,所需钱粮极多。赖家在平皋有牧场,饲养着大量的马匹,吕护多次征用,马匹损耗极多,偏偏张氏主政平皋,不肯赔偿赖家的马匹,还多次在吕护面前诋毁赖氏怨尤,让投靠吕护的儿子张兴带兵破了赖家。赖家上下百余口人,只跑出来兄弟三人,在邙山中苟存。
“去年五月,张兴随吕护叛燕,已经被傅颜斩了。你们兄弟在邙山闭门不出,只怕还不知道吧?”刘牢之问道。
赖雄激动地道:“天可怜见,这个贼子终于死了!”
“这么说,你们兄弟善于养马?”刘牢之对这个事情很感兴趣。
赖雄躬身道:“赖家世代养马,我们兄弟对养马还是有些心得的。”
刘牢之满意的点点头。河内地区水草丰美,非常适合养马,虽经战乱,马匹想来还是不少的。
“我们家在寿春和芜湖都有畜牧场,如果在军队里呆着不舒服,你们可以到那里去一展身手,左右不会亏待了你们兄弟!”渡河行动还没有形成完整的计划,暂时还不能透漏,刘牢之倒是可以给他们提供战后的去处。
赖雄躬身称谢,退了下去。
南方缺马,自己走私的马匹,多为普通马匹,繁育出来的马,大多适合作为挽马,不适合当战马;偶尔买到的战马,却都是阉割过的,骑乘作战都没有问题,唯独不能繁育。自己通过走私以及与西域商人交易获得了一些马种,不过数量太少,所以这次北上的主要目标,还是马匹,特别是优良的马种。赖氏兄弟如果真是善于养马,倒是可以解决自己的一个大难题。
关里残破,不少地方倒塌漏风,无法住人,刘牢之命士卒打扫修补起来,以备使用。刘牢之选了处宽敞的院子,暂时驻扎在这里。
房子里燃着火盆,似乎也不能阻挡寒意袭来,刘牢之军中的御寒装备算多的了,真正在这寒冬里,才知道其中的苦处。
河内野王,段崇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自从段氏鲜卑被慕容氏吞并,自己的处境一直很尴尬。段氏一族最大的依仗是吴王慕容垂,可惜他也被两代燕帝忌惮排斥。现在吕护死了,竟有谣言说是自己强令吕护断后,为的是吕护降而复判,叛而又降,言而无信,无忠诚可言,所以燕国派自己来兼并吕护部。更有传言说,自己兼并吕护所部,是想培植势力,为段氏鲜卑复仇。这些传言真真假假,颇能蛊惑人心,就连吕护手下的平原、张望等人,这段时间对自己也是不阴不阳的。
让心腹私下盘查,说是这谣言是九月之后才开始有的。这等谣言要是不去管它,早晚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面去。要是严加盘查,又会弄得尽人皆知,这才是最令他烦躁的。眼下野王城里,吕护旧部和自己的部署矛盾重重,虽然还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却也紧张异常。不想今日竟然接到邺城的诏书,让自己回京。
“朝廷这是怎么了,还能不能让人做事了?”段崇愤愤地想着,良久,无奈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