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从之看着哥哥和妹妹拿着点心,吃的很是开心,自己也跟着乐了。
“当年哥哥拿回来一盒水煎包,我和妹妹吃得拔不下嘴,这才几年功夫,这水煎包已经是咱们家的日常吃食了!”刘从之得意地道。
“你还上着学,莫要贪吃,攒些钱买几本书看。这些点心卖得可不便宜呢!”刘顺之劝道。
刘从之道:“这是我从铺子里拿的,没花钱!哥哥,你不知道吧?我现在不在宴喜楼里做了。前段时间刘家开办了供销社,专门卖些百姓家日常用的东西,因为我在宴喜楼里做过点心,特意聘了我到供销社卖点心!”
刘顺之皱起了眉头:“没花钱?铺子里怎么会让你拿出来!”
刘从之道:“现在谁管这个,人人都拿,我为什么不拿?供销社虽然不像一品汇一样日进斗金,每日里却也是宾客盈门,赚不少钱呢!”
刘顺之不满地道:“供销社赚的再多,那也是主人家的,你拿着刘家的月例,怎么还偷拿刘家的东西?”
刘从之不在乎地道:“哎呦呦,我的好哥哥!现在不光是供销社里这么干,便是宴喜楼、滨江茶楼甚至是一品汇,都是这个样子!也就你们这些侍从队的有军法约束,没有人敢乱来。我们不过是拿些东西,那些管事的,嘿嘿,那才叫大胆呢!”
刘顺之吃了一惊:“已经这般严重了吗?怪不得郎君要亲自赶回来。兄弟,听哥哥一句劝,千万不要再往家里拿东西了。郎君这次特意回来,就是要整顿家务的,一旦被抓住了,罪过不小!”
刘依听了,忙放下点心:“二哥,这点心不吃也罢,可千万不要因此惹来祸事!”
刘从之疑惑地道:“郎君远在京口,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我听说今年赚的钱,比起去年还要多不少呢!”
刘顺之恨恨地道:“郎君岂是能被人蒙蔽的?肯定是有人把这些汇报给他了!刘家这几年赚了钱,人人眼红,以为自己出了多少力!兄弟,你忘了我们吃不上饭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了吗?离了你们,刘家的生意照样做,离了刘家,你们能做什么!”
刘依也劝道:“二哥,大哥说的对,咱们家现在也不缺这几个钱!还是不要贪这个小便宜,你看妈妈就从来不往回拿东西!”
刘从之这才感到害怕:“这……这该怎么办才好?”
刘顺之见他害怕了,安慰道:“你不过是拿些东西,也不值多少钱,你算一算,抓紧补回去!你说的管事们贪渎的事,可是有的?”
刘从之嗫喏着道:“我一个小伙计,哪里知道管事们的事!只不过人人都这么说,所以拿东西也就拿的心安理得了!”
刘顺之恨铁不成钢地道:“兄弟,这些话也是能乱说的!万一郎君追究起来,你吃罪得起吗?从今之后,你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要胡乱说话,便是听别人嚼舌头,也不许乱传,须知道‘祸从口出’,知道了吗?”
刘从之被他一席话说得没了主意,茫茫然点了点头。
刘家子弟学校里,这两天腾出了一间教室,供刘牢之选出来的十几个“审计师”学习审查账务,徐氏姐妹知道了之后,也轮流来这里跟着一起学习。
这个时候记得账目大抵都很简略而且杂乱,一些流水账而已,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账目的人,可能看半天也看不明白。好在这几个书佣都是做过账目的,有什么问题应该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刘牢之教的主要是理账,把这些账目理顺出来,然后借、贷分开,计算出来收入,算是比较初级的审计。
幼稚园里现在就三个老师,平时都是徐玉婵在记账,这个时候她拿着自己的账本,一笔一笔地重新理过。黑板上标注着阿拉伯数字和汉字的对应关系,徐玉婵不时地看一眼黑板,慢慢地也就记熟了。
“这个办法好!”徐玉婵自言自语道,“一目了然!”
“一目了然,那是夏侯惇!”身后突然传来了刘牢之的声音。
徐玉婵吓了一跳,要起身行礼,被刘牢之拦了下来:“课堂上不用多礼!”他拿过徐玉婵的账本,看她的小楷还是工整,比起自己的“龙飞凤舞”要强的多,不由地赞道:“好字!”
刘牢之在黑板上写字并不难看,但是落实到纸面上的毛笔字,跟周围这些人相比可就差些灵性了。刘牢之平日里不是舞刀弄枪,就是琢磨着赚钱的事,难得拿出时间静下心来练字。
徐玉婵脸上一红:“这里坐着的,都是常年刻板印书的师傅,那一个的小楷不是一顶一的,奴家的字怎当得起郎君的夸?”
刘牢之道:“术业有专攻。他们每年要写多少字!靠着他赚钱吃饭呢,哪里敢大意!你小小年纪能写出这样的字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徐玉婵心道:“你比我还要小两岁呢,说什么小小年纪?”只是她向来矜持,闻言只是一笑,没有再说话。
学校里没有什么收入,进项就是刘家的拨款,这个时候徐玉婵一笔一笔地整理出来,账目非常的清晰。总共没有多少钱,去向也都很明确,刘牢之拿心算了算,看出账目无误,也就放下账本向前走了。徐玉婵却拿出一把算盘来,一笔笔的仔细算过。
一品汇今年年初就把算盘做出来了,还配着“加减乘除”的运算口诀。算盘操作简单,配着口诀运算起来也很快,得到了广大账房先生的一致好评。可惜的是这东西仿制起来太容易,没有赚到什么大钱。徐玉娟是个开朗好动的性子,在幼稚园里跟孩子们们跑跑跳跳地玩得很是开心,徐玉婵素来喜静,又好强,便想着多学些东西,将来可以教大一些的孩子,所以学校一开设珠算课,她便到一品汇买回来一把算盘。
从开课至今已经三天了,从陌生到熟悉再到熟练,这些审计师们已经能熟练地掌握记账和算账的技巧了。拿来的京口一品汇的账本,被十几个审计师各自整理了一遍,计算结果都没有错误,刘牢之知道时候到了。
今日刘牢之把刘颂、赵瑞龙、管叙、周衍和刘越这五个主要的管事的叫到了学校里。刘牢之回到芜湖的事这几位大都有所耳闻,但是一直到现在却没有接见任何一位主管,难免让人心里发虚,所以接到通知之后,这几个人早早地赶了过来。
“今日把大家叫来,是有件事情要办。从我掌管刘家的产业至今,已经五六年了,刘家在芜湖的产业从一座小小的酒楼,到如今的遍布芜湖各地,诸位都是出了大力的,我在这里感谢大家!”说罢刘牢之向五位管事鞠了一躬。
“郎君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刘颂道。
刘颂从管工坊的管事,到现在的主管工、农、渔产业的主管,是实实在在的大权在握。在众人之中,他的职位最高,资历最老,首先发言也是众望所归。刘颂最近也听说了刘牢之回芜湖要整顿产业的事,不过刘家给他的薪资甚高,他根本没必要捣鬼,所以他也就没往心里去。
“没有郎君带着我们创业,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些土里刨食的农家子,哪有现在的身家地位!”说话的是畜牧场的主管赵瑞龙。这些年刘家畜牧业大发展,离不开赵瑞龙的努力。刘牢之冲他点了点头。
剩下的三个人资历都比较浅,面对台上刘牢之都有些紧张,始终没有说话。
刘牢之接着道:“产业做得大了,钱赚得多了,难免就会有人心里不平衡。有人就说了,‘我们这些人,每年为主人家赚了那么多的钱,到最后才分给我们这么一丁点儿,这太不公平了!’”
台下的人连道“不敢”。
刘牢之笑了笑:“这段时间我不在芜湖,所以有些人就胆大了起来。大动作,小动作不断。我刚回到芜湖,就听到有人对我说,说我的这些主管、管事,有往家里拿东西的,有吃回扣的,有拿着刘家的钱往外放贷的,甚至还有直接把刘家的钱拿回家里去的!”
刘牢之的话越来越严厉,几个人都不再敢说话。
“教室里这些人,就是我新聘的审计师。一会儿你们每人领回去两个,把库房里面的钱和货全部清点一遍。然后把你们这两年的账目,让他们带回到这学校里来。我们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审查所有的账目。另外,你们也要回去自查自纠,有问题的,主动找我解释清楚,我从轻处理。若是审计师们查出账目有问题,你们却没主动交待,就别怪我公事公办了!”
徐玉婵看着这些刘家的大佬们,平日里一个个在芜湖那都是眼睛长在额头上的主,这个时候在刘牢之面前却都一个个的大气不敢喘一口,不免心中有些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