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陵站在船头上,仔细的观察着附近的鱼情。随着越来越多的各式新船的交付,江北的捕鱼队,已经有十二艘大轮船了,每艘大船配备两艘小船,平时就系在大船后面。随着船队的扩充,王陵的地位水涨船高,现在已经是掌管此船二十多人的船长了。他不禁精通捕鱼技术,对掌控轮船也很有独到之处。
“就是这里了,你们看,那里有一个大的鱼群。”王陵冲着手下的船员道,“快,快!放人下小船,下围网!”
层出不穷的新网具着实让王陵如虎添翼。
以前他不过是在小野泽里捕捉几条鲤鱼、草鱼,偶尔能随海边的小渔船在近海岸捉几条海鱼。这些日子刘氏捕鱼队接到的新渔网,种类繁多,什么小型的甩网,大型的围网、拖网,又好用,捉的鱼又多。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之后,最近这些船队每次出海都能满载而归。这么多的鱼盐场根本就吃不完,吃不完的鱼,除了用盐腌了,制作成干鱼、熏鱼和鱼罐头,剩下的只能一股脑的送往京口贩卖。
满意和满足兄弟二人疯狂地蹬着脚踏,两艘小船快速地冲了出去。这是一种特殊设计的小型轮船,除了驾驶船的人,还有一人负责在后面撒网。随着小船的移动,巨大的围网被一点点撒开,上面有木质的鱼漂和陶制的坠子,使得渔网能够迅速的垂下。两人拼命的往外划去,兜着圈子,把鱼群圈在了里面,为了尽量不惊动鱼群,兜得圈子比较大。合围完成后,几根紧绳甩到大船上,两个小船上的人已经累得要虚脱了,连上大船的力气都没有。大船上面的船员开始转动绞盘,慢慢收紧渔网。
人工转动的绞盘,毕竟慢了些,收动绞盘的时候,惊动了鱼群,开始在网里乱撞,船上的船员加快了速度,紧绳迅速收起,等扎上网底口,网里的鱼无处可去,有大鱼开始跃出水面,乱蹦乱跳。船上的船员开始收紧顶口,等顶口扎好,鱼才算收到了网里。船上放下手拉葫芦和类似桔槔的吊车,众人喊着号子,合力把渔网拖到了船上。
“这网可赚着了,怕不得有三千多斤!”船员董琳叫道。董琳原先是王陵的邻居,自王陵做了船长之后,不愿意在盐场里面辛苦晒盐,便央求着王陵来到了船上。
“要是这群鱼先前没有跑掉那么多,怕不得有七八千斤!”一边的他的兄弟董承说到。
“七八千斤你能拉的上来吗?”王陵笑骂道,“快别乱想了,抓紧分拣鱼,今天鱼情好,分拣好了抓紧准备下一网!”
一众船员马上过来,把鱼按类别和大小分装到准备好的木箱子里。这段时间天气慢慢变热,鱼是越来越不好保存了,不管多晚,都要当天回去,让晒鱼场的人,连夜把鱼处理了。
离开盐场二里地,平整出来大量的空地,做成了专门的晒鱼场,到处都是用木棍和铁丝架起来的晒鱼架,抹过盐的鱼密密麻麻地挂在上面;虽然是出盐旺季,整个盐场却弥漫着浓浓的腥臭味。好在处理下来的鱼内脏、鱼鳞、鱼骨之类的废料,被装箱运往京口,作为南山农场的肥料。要不然整个盐场根本没有办法住人。
隔着不远,宋理的船上也起了拖网。拖网范围大,抓的鱼种类就比较多,不过海底的鱼相对贵重一些。今天运气不错,这一网捕了二十多条大鱼,最大的一条石斑有八九十斤,最小的也有三四十斤,夹杂了一些螃蟹、虾和杂鱼,加上前面的一围网,已经超额地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宋理志得意满地对船员道:“打起信号旗,联系旁边的王陵,咱们返航喽!”
海上通讯不便,船员吹响了号角,在桅杆的旗斗上,信号兵发出旗语,不一会儿工夫,两船便靠近了。协作着张开了一张巨大的拖网,两艘船开足马力,向江北盐场驶去。
江北晒鱼场,现在到处都是臭哄哄的味道。
一个妇女拿着剪刀,麻利地剪开一条二十来斤的大鲅鱼,掏出鱼的内脏,剪除鱼鳃,便把鱼扔到了一边的鱼篓里。
另一妇女见了,惋惜地道:“陈家嫂子,你说这么大的鲅鱼,做成干鱼了不可惜?”
那妇女头也没抬,继续掏着鱼内脏,笑道:“有什么可惜的,食堂里做的哪条不比这条大,成天吃都吃要吐了。这些鱼不做成咸鱼,就要臭掉了,那不是更可惜!王家妹子,你还是快干吧,今天你可没我剪得多了!”
“王家妹子”笑道:“最近每天只睡两个半时辰,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陈家嫂子”笑道:“发到手里的粮票可也不假啊,最近这些日子,我比栓柱他爹在盐场制盐赚的还多呢!听说合作社里来了夏布,正好可以给栓柱他们几个做身衣服穿。”
“王家妹子”摇了摇头,笑道:“那也不能把自己累死啊!你听说了吗?盐场的部曲最近又要去北边抓捕流人了!”
“陈家嫂子”说道:“哦,人多些好!说起来我们当年不也是流人吗?每日里担惊受怕的,累死累活的也吃不饱饭,现在的日子虽然累些,比起当初来,强了多少!”
“王家妹子”点了点头,到底是苦惯了的人,闲不住,又低下腰剪起鱼来。
不远处,收集起来的鱼肠、鱼鳞等下货,被清洗干净,沥干,装到大木箱子里,准备运到京口做饲料或者肥料,从晒鱼场流出来的臭水,便顺着陶罐,一直流到了大海里。
“阿全,怎么你家在码头上卖鱼,最便宜的鲜鱼两斤麦子就能换一斤,你家的鱼莫不是地里种出来的?”和高素一起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进来,刚刚坐下,何靖便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有什么!你若是想要,给你打八折,要多少有多少!”刘牢之懒洋洋的说道。
“那干鱼、熏鱼和鱼罐头呢?”这些东西都算是江北的特产,何靖前段时间就卖出去不少。
“那些东西暂时还没有降价的打算。现在降价不过是因为一时鱼打得多了,盐场一时也处理不了这么多的鱼,只好便宜些卖掉。再过两天鲜鱼的价格肯定会涨上去的。”刘牢之笑道,“再说了,你也可以自己晾晒嘛!”这些鱼产品价格本身也不贵,颇受各地欢迎,出货量一直很稳定,要知道光刘家的各处农庄,每年就可以消耗掉大批的鱼产品。
“还是算了吧,我上哪里找这么多的人做去!”何靖摇了摇头,和高素对视一眼,相对苦笑。本想着鲜鱼便宜,来进一些鱼干和熏鱼,哪知道并非如此。
“这样吧。按照现在的出货价格,也给你们打八折,每人限量两船,你们只能自己用,不得转卖啊!”最近江北渔场的仓库都满了,刘牢之也有些发愁,有两个大客户,先便宜处理一部分吧,“用粮食交换,你们直接把粮食送到京口,然后通知翟羌!”
“好,好!”何靖高兴地说道,“眼看着就要夏收了,庄客们吃些鱼也好有力气干活。正好收完了新麦给你送来!”
“可以,把麦子晒干了,让翟羌带到江北直接入库就好!”现在江北靠出售食盐和鱼产品,收到的粮食就已经有了很大的盈余。江北盐场的蔬菜是在自己的菜地里种的,只需要从京口运一些肉蛋和劳动工具就可以维持。产业做的大了,需要防止坏人觊觎。这次翟羌从芜湖回来,路上在历阳附近居然受到袭击,幸亏翟羌所带的船高大,船上多配备弓弩,又配有护卫的船只,虽然满载货物跑的不快,也没有吃什么亏。
刘牢之摇了摇头,现在京口的农庄里正在夏收,等夏收结束了,也要加入晒鱼的阵营之中,好不容易捕来的鱼,可不能这么便宜地卖掉。
现在江北的人口持续的增长,盐场和渔场加起来早就突破了两千人,刘家屯驻在此的部曲虽然有千余人,若是抽走重装兵,剩下的数百人可就难以应付了,可以说是存在着严重的安全隐患。再者最近接到翟羌的汇报,江北渔场的捕鱼量突然猛增,有时候一天能打四万多斤,只靠晒鱼场和京口两地难以消化。以轮船的速度,逆水而行,从江北到京口也需要一日一夜的工夫,到建康根本不可能,现在这个季节,没等到建康,鱼在船上也就开始发臭了。想来想去,除了增加市场,就是扩大内需。
附近人口集中的地方,除了京口,也就是江北的广陵了,只不过那里也大都是流民聚集之处,消费能力实在一般。至于扩大内需,除了加大晒鱼场的处理能力,就是要增加江北的人口了。据刘平说,这些日子来,江北招募和搜捕流人从来没有放松,只不过现在的流人大都远离了盐场,或者便是投奔了大的团伙,不容易剿灭。
“本来是可以留着你们的,既然现在需要人手,那就剿了吧!”刘牢之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