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俊回到家中的时候,徐冬青正和盐场的罗管事商议榷盐的事情,大致是今年分配的份额有些少,还有明年的春盐如何分配等问题。
这时,
见一名仆役急匆匆地朝着他跑来,徐老爷眉头一抬,脸上有些怒气。
“没看到我在商量事情吗?”
“老爷恕罪只是”
那仆役见罗管事在此,说话便有些支支吾吾。
徐老爷之前的生气,也只是借个由头,向罗管事表达下自己的不满。但心中却也明白,这仆役平时一向听话,不可能突然犯了毛病,
定是有事情发生!
这才点点头,让仆役上前耳语,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
仆役说话声音太小,徐冬青觉得自己有些没听清楚,但其实是他内心不敢相信。
不过仆役不知道这些,便继续小声重复一遍。
“三少爷回来说,有人正正借着海船往潍州运粮”
“什么?”
“粮食——白花花的大米”
“我知道!但是谁在借着海船运?什么时候开始的?开始了多久?你这说的我一头雾水”
徐冬青捶捶桌子,然后又抬眉头,捻胡须,脑子里一团乱麻。
“可是”
那仆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得挠挠头,“三少爷是这么说的。”
“你先出去,让俊儿进来!”
说着便偏偏头,朝罗管事那边拱拱手,道歉道:“不好意思,府中发生了些事情,还请罗管事去偏房稍作歇息。”
“无妨。”罗管事嘴角微翘,莫名有股嘲讽的味道。
待罗管事的背影远去,徐冬青才轻啐出一口唾沫,暗骂道:
“什么东西!我徐家上面有人的时候,你们巴结都来不及呢,如今我徐家稍弱一点,就迫不及待的想上来咬一口,养的狗,都比你们管用!”
骂了一阵,徐老爷就有些头疼,目光悠悠晃动着。那姓辛的昨日还在这虚与委蛇,谈天说地,可私底下早就埋好了坑。
可笑,只有我徐家还被瞒在鼓里
之前积蓄起的力量将发条上紧,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这只俄洛伊木马,终于要将之跑完。
外表虽然好看,但其中藏着的东西,终究会将这美好的现实击得个七零八碎!
在徐家一片混乱的时候,李全却坐在码头边上的茶馆喝茶,一袭青衫直裰,飘逸非常,事情正按着计划进行下去,他倒也没什么需要忙的了。
而在他对面的是同样一身便服的辛刺史,抿着嘴咂下口清茶。
“一个多月的布局,徐家那边要开始慌了”
“这大概是大人您演的好。”
李全些微笑笑,辛刺史也跟着笑起来,“我只是做个样子,他们居然就当真了,真认为咋们是斗不过他们的,可笑”
辛刺史这边明修栈道,负责吸引徐家那边的注意力,要说辛苦也辛苦,虚与委蛇,勾心斗角,该是身心俱疲。
但一个月下来,刺史大人肉眼可见的长胖了几分,可见他还是乐在其中的。
李全端起茶碗,轻轻晃悠:“咋们只是透了个风声过去,等徐家那边查实,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辛刺史侧脸望向窗外,看着外面清风摇曳,这才点点头。
“这只是一个宣战的号角,可那徐冬青人老成精,恐怕也明白咋们的意思。”
“明白是一回事,但要真的做出取舍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李全抿下一口茶水笑道,“粮食已经买了那么多,这取舍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啊”
徐家买了几十万贯的粮食,围堵刺史衙门只是借口之一,真正要做的是等大灾起后,发一笔昧良心的国难财。
可若是刺史衙门这边有粮,百姓就不会去士绅手里买,那他们的粮食就烂在了手里。若果今年处理不了,那谁知道明年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何况,
现在潍州城内,手中还有粮食的外地粮商,起码还有几十家。徐家买不了,刺史衙门不愿意买,全都被生生吊着,谁都不愿意走。
辛苦的跑一趟,若是无功而返的话,那岂不是亏了一大笔运费?
运过来的粮食,这些粮商一定会卖掉的,但不是现在这个价格,所以降价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徐家的粮食要是再想出,那可是难上加难。
而徐家,现在第一件要做的,便是将手中的粮食赶紧出手。
李全笑了笑,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就有趣了
也不枉自己专门给他留了些时间!
徐府内,徐家父子正在商议着事情。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老爷胸口起伏不定,朝着前面站着的徐俊质问道。
“父亲,是码头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看见船工卸的货物中有粮食.....都是白花花的大米,这才怀疑有船在偷运粮食。”
“说是怀疑这么大的事情,你没点确凿的证据,就来找我汇报?”
徐老爷一拍桌子,颇有些怒其不争的味道。
“这个”
徐俊闻言,满腹委屈,但碍于父亲长久的威势,也不敢反驳,只得小声回道:“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
“哼,这还差不多。”
徐老爷这才冷哼着点点头,旋即又询问道:“封锁消息了吗?”
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在确认之前被人听到的话,难免会引起一些不好的传言,对于徐家目前的布局会有很大的影响,因此他才有此一问。
“知道这消息的就没几个,我已经让他们闭紧了嘴”
徐俊略微犹豫,然后才将七癞子跟他说的话讲了出来,
“码头上看到的人不少,这消息,恐怕已经透露出去了”
“什么?”
徐老爷皱着眉头,心中陡然明悟,他右手拳头攥得很紧,猛地一下将桌面上的茶碗都扫飞出去。
此时,
这些往日十分喜爱的东西,掉在地上摔成碎片,他脸上却没有半分心疼,而是满脸的狠色。
“这哪里是无意透露出来的,这根本就是他们布出的局,就是要告诉咋们,粮食已经不是问题了啊!”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想让我们去”
徐老爷嘴唇发白,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去死”这两个字来,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显得有些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