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言又止,便是想勾起李全的兴趣,好把话题进行下去。而李全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中暗笑,赶紧给他又倒上一杯,同时脸上露出不解。
“可是最近有什么麻烦?”
自己这次来,连称呼都变了,没有麻烦我可不信。
李全这问题正好挠到了完颜恪的痒处,略微犹豫后,便向着李全大倒苦水。
“哎,这几日看着堂兄弟们四处游说朝臣,我嘴巴都快急出泡了。”
“哦?那为何小王爷不派人去拉拢呢?”
“我......”
完颜恪被李全问的圆目一愣,心中叫苦道:要是能拉拢的话,今天你以为还看得到我?
脸上却没有变化:“这个嘛,我路王府在中都城内没有一点根基,这些人便瞧我不起,觉得我潞王府根本没什么希望——你说,这不是欺负人嘛。”
呵,原来是让我过来出主意的啊......但你潞王府都没什么办法,我还能有什么主意?
想到这里,李全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所以啊,我现在有点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而且奇怪的是陛下竟然也不阻止,看样子真的是老了......”
看样子这几日的确让他有些郁闷,居然抱怨起了这些犯忌讳的事情。
这些话题有些敏感,李全是有些不好说的。他不说话,完颜恪便也有些说不下去了,叹息一声,一仰头,又饮下一杯。
脸上也有了几分醉意,便也不再忌惮什么话语,直接开门见山说出了今天的主题。
“你前些日子不是说,陛下有意我父王吗?可这几日下来,根本不像啊。”
李全将筷子轻轻放在碗上,整了整衣冠,一脸淡然地朝对方望去。
“那小王爷觉得陛下此举是为了什么?”
“这......”
完颜恪怕隔墙有耳,打量眼四周,这才又压低了声音:“难道只有得到朝臣的支持,才有机会能得到陛下的认可?”
呵呵,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愚笨的。
听完完颜恪的推测,李全不有腹诽道,如今的皇帝金章宗,看着日薄西山,其实还不到四十岁,掌管帝国已达十九年。
而且心狠手辣,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不折手段,亲叔父也能照杀不误。
他人还没死,会让你们掌管权利,接近朝臣?做梦呢!!
不出意料的话,这其中定然有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李全想了想,小声询问道:“宫内的消息你有听说吗?陛下的身体真的不行了?”
“咳咳......”
完颜恪轻咳两声,有些尴尬,宫内的消息他哪敢打听啊,不过关于皇帝的身体情况他还是知道的。
“陛下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咳嗽,治疗几次后都复发了,如今为了怕传染给孩子,范、贾两位皇妃都很久没去过了。”
“孩子?”
李全从话语中提取到了重点,一脸惊讶的问道:“陛下不是所有孩子都夭折了吗?怎么还会有孩子?”
他历史就是半灌水,只知道一些粗略的信息,涉及到这种详细的事件,他就摸不着头脑了。
完颜恪微微点头:“贾、范二妃自二月起就有了身孕,如今正在养胎。”
此事李全不知道是正常的,陛下怕孩子再次夭折,动摇国朝根本,便命人封锁了消息,所以才不被外人所知道。
但瞒不过宗室,这些消息宗室的人都知道,他完颜恪自然也不意外。
听完他的解释,李全心底一寒,终于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好狠的心啊!!
皇帝陛下根本不是在选继承人......而是在选护道者!!
他在为自己的儿子铺平道路——虽然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但只要有那么一点可能,他也不可能放弃的。
既然如此,那肯定会选一位无权无势,又不受宗室和外戚集团控制的人。
只有这样的话,那位护道者将来才不会威胁到他儿子的皇位。
想到这里,李全不由得为之前嘲讽他的那几个王子感到悲哀。
你跳的越欢,死得可就越惨啊!
难怪皇帝对这些勾结朝臣的宗室视若无睹,原来是想一网打尽......呵呵,不愧是靠着屠戮宗室起家的。
李全一边为那些宗室感到悲哀的时候,却更加感受到了完颜永济的恐怖。
恐怕皇帝的心思已经被他猜透,正一步步的往他布置的陷阱里走。
李全又打量了完颜恪几眼,心中想的有不一样了。
他父亲早就布好了局,所以才会远处完颜恪来中都,目的就是不让他做事情,他表现的越不堪,在皇帝眼里的印象就会更好。
想通了其中的道理,李全便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拿起酒壶给完颜恪倒上一杯,又给自己满上,这才放下酒壶悠悠说道。
“依我看,小王爷你最好是什么都不要做,以免坏了你父王的大事......”
“哦?此话何解。”
李全将之前的推测大致说了一遍,似是而非的样子,有所保留。毕竟世界上你知道的越多,便也越危险。
如果引起了完颜永济的忌惮,恐怕命不久矣。
“嗯,你是说陛下此举不是为了选人,而是在为将来排除威胁?”
完颜恪在李全的一番诱导之下,终于说出了这个推测。想到之后的结局,他浑身一颤,牙齿便不停的碰撞在一起,咯咯作响。
“那我即刻离京,向父王禀报此事?”
李全一顿冷汗,没想到这完颜恪如此没有骨气,出了事情,第一时间想的居然是跑,还美名其曰跟父王禀报。
拜托,你父王早就知道了此事,所以才会把你派出来啊,大哥。
心中虽然腹诽,但要他明说出来,李全没这个胆量,只得咳嗽一声,摆摆手作为安慰。
“小王爷不必如此,你要是这么做,才是真的危险......”
“这......”
完颜恪心中一想,的确是如此,陛下布下了这么一个大局,会容忍自己跑掉?
想到这里,一股冷意从尾椎骨直升天灵盖,朝着李全就是一礼。
“还望先生救我!”
“呵......”
有事了就叫先生,没事了就丢到一旁,这完颜恪的脾气,李全也是看清了,只有利益才是他真的朋友。
李全脸色不变,口中饮下一杯美酒,啧啧说道:“小王爷不必担心,你越是着急,便越是容易引起怀疑,
如今,你只有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甚至沉迷于酒色,才有可能转危为安。”
完颜恪微微一怔,半晌后,脸上才重新出现了笑容。
“好,就依先生说的,今后我就住在这矾楼了,至于结交朝臣,呵呵......我可不想死。”
“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却是各怀心思。
夜色迷离,矾楼外的灯火悠悠,晚风轻拂,散发出橘黄色的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