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名煞鬼中央为一名老者,身着灰白长衫,头发花白,盘成螺髻,垂在脑后。
而在老者左侧,则是两名中年壮汉,各手执一柄长枪,披着甲,散着发,那模样叫苏靖一眼瞧了,便认出是两名阴兵。
至于老者右侧,则是两名老农打扮,各提着锄头。
“倒是小生罪过,忘了介绍!”
耳畔,文公赐叫了一声,随即跃至五名煞鬼面前,对苏靖一一作了介绍。
那老者姓张,原是越溪书院院长,称作张夫子,而那两名阴兵一则唤作秦玉虎,一则唤作卫长恭,乃是永微年间临仙郡当差的小卒。
此二人,生前有些小名,曾合力斩杀一只成精猛虎。
至于那两名老农,则是以前越溪书院的帮工,专职打理学田,名叫张茂德与张根生。
如此,苏靖便唤回了哮天与烛龙,那张夫子则领着一众鬼祟走上前来,先见了礼,随后引着苏靖走入那一片破烂屋舍之间。
进入其中,有一片空地,三两小童正探着头望来。
苏靖这般一瞧,随后与张安贵对视一眼,见其点了点头,心下便明悟这些小童皆是山下越溪村人。
他正欲询问,这时就瞧见张夫子抬手朝那些小童招了两下,便说道:
“快些见过将军!”
张夫子这般一说,那些小童便一个个皆站起身,恭敬地朝苏靖执弟子之礼,拜了拜,随后就立于一旁,静默无声。
“这是...?”
苏靖见状,心下疑惑回首望了眼文公赐与张夫子,随即便见张夫子捋着颌下稀疏的几根长须,解释道:
“这些娃儿都是村里该读书的年纪,老夫便领着一起读书习字,也免得荒废了年岁。”
这般说着,张夫子又招了招手,那些小童立时执礼叩谢,挨个儿排着队,与那秦玉虎、卫长恭一同离开了院子。
“白日里老夫也不便出来,就趁着天黑这段时间,也不能太晚,如今正该是送他们回去。”
张夫子又解释了下,而后便踱步走到院中,挥手抹去地上凌乱的字迹,而一旁的文公赐这时则接了话,娓娓道来其中缘由。
说来,也是永微年间,此处本是越溪书院,后来失了火,烧死了好些人。
之后,那越溪书院便就此荒废。
而那些死去的人,也就是如今眼前张夫子等,徘徊此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渐而有了修为。
或许是生前执念,这张夫子所想,仍是越溪书院,教书育人,于是他便花了十数年功夫,使得山下越溪村接受了这鬼祟书院。
不仅如此,除了山下村民,便是蛇山上的任何生灵,他也尝试着收入门下。
虽说进展不大,倒是结识了文公赐与秦玉虎、卫长恭。
之后,那文公赐便成了越溪书院的一名教书先生,而秦玉虎、卫长恭则成了书院的护卫,负责护送孩子们上下山。
直至如今,已是数年。
“方才那几位道人,也非是恶人,只是瞧小生与夫子乃是鬼祟,这才出手。”
片刻,文公赐说完,苏靖不禁心生敬意,称赞道:“从生至死,千难万险始终如一,夫子当可比圣贤。”
张夫子闻言,连连摆手,倒是一旁的文公赐,这时频频点头,颇为认可地应和了几句。
“小生亦是此意!遂将墓中那些书简重新整理,以作书院之用。”
他这般说着,忽而一叹。
“只可惜,毕竟年岁日久,又遭了洗劫,那书简皆已残缺不全,是而当日与将军言说书简于小生更为重要。”
“原来如此...”
这时,苏靖才想起那日在文公赐墓中情景,立时恍然大悟。
紧接着,他心下忽而想到,此世上古虽与游戏所处那方世界不同,但数百年前,轨迹却也相仿。
皆是春秋战国不说,此世虽无孔子、老子等圣贤,但却也有相似之人,所著经典也较为类同。
只不过,毕竟道法显圣,除了墨、法、儒、道、阴阳外,其余诸如兵、医、杂等皆是不存于世。
“系统数据库如今已解锁经义权限,若是苏某对照着此世经义,挑选相似内容补全,不知是否可行?”
苏靖心下沉思,忽而转念一想。
“不,便是此世没有的经义,苏某只说是失传…如此,倒还需多收集些此世经义,以作对校,以免出现所没有典故…”
这般有了计较,苏靖当即转头望向文公赐,先是询问了他所收书简存放之地,随后便提议道:
“书院所需书籍之事,本神倒可相助”
他语气一顿,来回又一扫视张夫子与文公赐,见二者皆是露出惊喜的表情,便望向文公赐,又说道:
“不过,本神需借书简一用,方能知尚缺何类。”
文公赐闻言,稍一思索,方才沉吟道:
“那些书简,小生尚需些时日才能编撰完毕,将军不如稍待几日?”
这般一说,苏靖不由望了一眼屋舍里那一堆堆书简,便点了点头,而这时那秦玉虎与卫长恭也已返回,就坐于一边,默然不语。
如此,苏靖又来回扫视了一圈四周,顿了顿,便说起他此来之意。
片刻,他沉吟道:
“如今,诸位毕竟仍是亡魂,或僵尸,凡人实不宜与诸位相处过久,更何况,他们尚还都是孩童。”
苏靖话音一落,院内众鬼祟皆是面有难色。
这时,便听张夫子长叹了一声,摇着头说道:“这也是无法,老夫只能尽量离得远些...”
张夫子这般一说,便比划了一下他目前所坐之位,与院中央方才那几个小童座位之间的距离,叫苏靖瞧了瞧,却是相隔了约有十数丈。
只不过,在苏靖看来,此法也只是掩耳盗铃。
毕竟,天长日久,那鬼祟之阴气总会一点点积累起来。
“本神倒是有一法,却不知夫子与诸位是否愿意?”
这般,苏靖便开了口,立时教那张夫子、文公赐与一干鬼祟皆是一抬头,目光灼灼地朝他望来。
“将军可有何办法?”
那张夫子当即就探起了身,捏着颌下长须一时也忘了放下,急急忙忙便朝苏靖问了起来。
如此,苏靖沉吟道:“本神立有神灵一道,与天地阴阳相合。若是诸位入本神麾下,成就一尊神体,往后不仅可白日出行,亦可于人间行走,而不影响生灵。”
“诸位可是愿意?”
苏靖说着抬眼又扫视了眼院中诸人,便见一众鬼祟此时皆望向那皱眉沉思的张夫子。
“若是投入将军麾下,自当要为将军效命,老夫修为不高,亦无争夺之心,只求能在此多教授些生灵明礼识字…”
张夫子捋着长须,望向苏靖便这般婉拒着。
片刻,待张夫子说完,苏靖拱手一揖,笑道:“夫子非也!”
“要知道,这余塘一县如今由本神掌管,若是夫子愿意相助苏某,苏某可让夫子负责这余塘一县的文教开化之事!”
“当然,若是夫子仍不愿意,苏某也不强求。”
“苏某可助夫子一臂之力,修缮此书院,尽些绵薄之力…”
苏靖连声说明,而那张夫子只听了“文教开化”四字,眼神就亮了起来,心下难以自制,蠢蠢欲动。
当即,他便起身朝苏靖躬身一拜。
紧跟着,文公赐与秦玉虎、卫长恭等一种鬼祟见状,立时也围拢了上来,除了文公赐只前倾了一下,其余皆是躬身一拜。
如此,苏靖欣喜,便先唤出封神榜朝张夫子、文公赐以及秦玉虎、卫长恭一展,立时四道真灵被吸入封神榜内。
“嗖嗖嗖嗖”
紧跟着,四道流光电射而出,没入张夫子、文公赐以及秦玉虎、卫长恭体内,各凝聚成一枚白敕。
其中,张夫子与文公赐乃是从九品下将仕郎,而秦玉虎与卫长恭则是从九品下陪戎副尉。
此四者,与哮天、莫承义等同样,也归入天兵近侍名额。
“呜——”
这时,院内阴风哭嚎,便见滚滚怨力轰然散开,那张夫子与秦玉虎、卫长恭随即褪去鬼祟之体,转而周身盈盈发亮。
与此同时,另一旁的文公赐忽然自头顶裂开一道缝隙,眨眼间便一直蔓延至胸口。
紧随其后,那裂缝向两侧一张开,倏而便从其中跃出一轮银珠,摇身滴溜一转,便化作一名二十一、二的青年。
这青年正是文公赐,如尸解一般,脱身而出。
“小生拜见将军!”
文公赐头戴四方巾,嘴角微微含笑,一落地便先朝苏靖躬身一揖。
而苏靖这时则收起了封神榜,转而取出万仙册,挥动间便将其余一众鬼祟收入其中。
上了万仙册虽也能褪去鬼祟之体,但并未凝聚神体,因而那一众亡魂仍旧无法白日出行。
因此,苏靖一番叮嘱,便安排道:
“往后白天,亡魂隐匿,由夫子与公赐教习那些小童,而夜里则可将山中生灵聚集,若是能使其明礼开化,也是一场大功德!”
“至于秦玉虎与卫长恭,尔二人为本神座下天兵,暂且护卫此处,免叫他人打扰!”
如此这般,苏靖一番安排,正欲返回,忽见天边一轮圆月高挂,树影婆娑,这时他便不由想起当初文公赐所说之剑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