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个呼吸的功夫,方才还慈眉善目,喜笑颜开的叶念安,立时杀气四溢。
跑堂小二吓得魂不附体,不由得向后退出几步。
“堂堂芙蓉茶楼,居然还使这等卑鄙下三滥的手段。
不怕我报官吗?赶紧给爷弄醒他。”叶念安一把抓起前襟衣领,直接命令道。
“哎……哎……哎哟!
我说这位爷您先别动怒呐!这几味中草药都对人无害。
小人,小人这就将大汉搞醒。求爷爷放过小的吧!”
跑堂小二扑棱着离地双腿,对叶念安凶相毕露的脸庞苦苦哀求道。
“哼!”
叶念安猛然一松被提紧的衣领,跑堂小二猝不及防间没有站稳,向后‘嘭’的一声,便摔了下去。
许是动作幅度过大,瞬间吸引了四邻散坐的食客们纷纷投来的好奇目光。
小二趁势哭丧着脸,一扯嗓门推诿起来。
“这位爷,您真是不知小的看人脸色求生活的苦哟!
这大汉子吃了白食拒不付钱,放他走了就得小的掏钱垫付,请他白吃了这顿。
不然,定是小的被掌柜责罚呀!
除非……除非爷您先应了小人把钱结了。”
叶念安哪里知道,这座外观气派的芙蓉茶楼,看着手笔阔绰,暗道里却行此不上台面、低俗下流的经营手段,现在竟还威胁起他来。
叶念安迅速扫了眼望向此处的食客,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收场。
也不想把事闹大,便将手伸进自己衣衫内层摸了几下。
只不过,这一摸,气焰登时矮了半节,语气也弱了一截。
方才还有几分底气的煞白俊脸,慢慢泛起一抹尴尬。
脑中迅速划过适才在城门处,只顾着牵马疾行,怀中娃娃被龙小青抱去的同时,身上装盘缠的布囊也一并递了过去。
这下可真是好玩了。
小二见自己使的小伎俩得逞,面儿上跃起一抹得意。人就坐在地上,干脆不起来了。
叶念安还算机灵,肚中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同这厮计较,脚下已跃至小二跟前双手搀扶着假意堆笑。
“这位小哥,您瞧我出门匆忙,轻衣薄衫的,身上定然不带银钱。
不如先把为兄弄醒,我等回府差人送来。”
“哎,使不得哟!真不是小的有意为难您。
眼下天兵肆虐,城中百姓人心惶惶,都怕过了今日没有明日。
您刚才一踏门,我瞅着您也不像成都府人。
您这一走,万一天兵攻来,倒霉的还是小人呀!不成。”
跑堂小二坚决不愿松口。
“小弟要回的,可是你们新任守备的府邸,绝对没有赖账这一说。
您不必多虑。
再说了,你们这茶楼坐无虚席,哪有天兵入侵的恐慌哟!”叶念安咧着嘴,语气嘲讽道。
“客官,我跟您说,这些人可不是都是普通的食客呢!”小二翻掌勾了勾中指,拢手轻声道。
叶念安心下一愣,大惊失色。
“您还是先把账结了,再来提人吧!”
小二脸上爬满无奈,继续道,“没得商量!”
叶念安认真盯着小二的脸仔细端详一番后,鼓起腮帮子,兜回方桌,一屁股坐在铁塔汉下手。
呼嗒呼嗒的粗气吹在脸上,叶念安有些痒痒。他望着呼楞铁的圆脸盘子,独自生起闷气来。
倘若打这一个来回,时辰已晚不说,到时郑帅毕问起这事也不怎么好启口。
这种感觉让人异常不快……
叶念安这般坐着思忖了片刻,只觉脑仁生疼,揉了揉太阳穴,暂时打消了白吃逃跑的念头。
总不能因为区区一顿茶钱而坏了他整盘布局,被那门外头的卢小六耻笑不是!
唉,怎地就把这人给忘了。
叶念安眼眸里迸出一道精光,嚯地一下站直身子,噔噔噔噔没几步就窜出了茶楼。
此时已不比晌午,楼外人群渐散,与方才进门时相较,街市石道上人影稀疏,日光射在光滑石道上泛起亮晃晃的耀眼白光。
交给卢小六的马匹,此刻正停在茶楼檐下的一摊荫廊处。
叶念安见卢小六仰躺在马背上,面孔上搭着半边衣袖,正闭目打盹,心中大悦。
流星大步跃下石阶,用力摇了几下小六,粗鲁掀开衣袖,直接问道,“带银子了么?”
一下射进的亮光,刺得卢小六全然睁不开眼睛,还有那句没头没脑,脱口而出一句说话。
“嗯?么得带。”卢小六一个侧身,睡意惺忪。
“卢小六,带银子了吗?”叶念安见其假模三眼,又掰开搁在前额的手腕,大声重复道。
“啊!我当是谁!原来是叶大哥。”小六被叶念安大声一吼,整个人从马背上腾空滚落,吱吱唔唔道,“有一些。”
“给我一点。”叶念安冷冷打断道。
“你要做甚?”
卢小六伸手掏出几枚,有些担忧,又极不情愿地伸向叶念安。
“用你管么?”
叶念安转身疾退,从茶楼大堂内远远飘至,“呆在那里别走开……”
“喏!茶钱一节,就此打住。”
叶念安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二楼,一记脆响直扑小二面门。
跑堂小二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叶念安复又气喘吁吁着往桌上哐啷狠狠一拍。
拎起桌上半空的茶壶晃了晃道,“去,再给小爷重新沏壶热茶来!”
“呃,好嘞!”小二回过神,凑近桌子一瞧,收起铁钱欢声应道。
“唉,等会儿,先把他弄醒。”
叶念安指了指趴在桌上流着哈癞子的呼楞铁。
“就快醒喽!方才您前脚离开,我后脚就给他喝了醒酒茶。”
不刻,小二送上一壶才沏的新茶。往叶念安茶碗里注水时,一股奇特清香直扑面门。
淡绿茶汤袅袅落入茶碗,随着热气腾起缕缕香气。沿着碗沿轻轻啜进一口,甘中带涩,甜中有苦,绵绵润喉,回味无穷。
闭上双眼,仿若身置青山绿水中,心旷神怡。
“小公子好享受!”
“哎妈呀!你怎地说醒就醒了?”
叶念安心窝部正有温热感慢慢聚起,猛然被一个不解风情的公鸡粗嗓又生生拽了回来。
手臂一抖,碗中茶汤也洒落不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