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原形毕露了!别以为你威胁一句我就会怕你!”笠莹怒目圆睁,一手叉腰一手直指着卓虞梵秋。
全然一副泼妇骂街的模样。
卓虞梵秋不欲与她多言,她侧身从侍女平端的托盘上拿起一只碗,将里面的水尽数泼在笠莹的脸上。
“啊!”笠莹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贱人!你这是做什么?!”笠莹的发髻衣裙全部湿透。
在众人面前公然失态,她几近抓狂。
卓虞梵秋冷冷应了句:“驱邪。”
“噗嗤。”何鹭晚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笑声大大刺激了笠莹,她矛头一转,尖叫:“何鹭晚!你这破鞋凭什么笑我!你可知我是……”
“是是是,你说什么是什么。”何鹭晚才没有耐心听她说完。
一边敷衍着,何鹭晚揉了揉耳朵,这女人的尖叫太刺耳了,看来要让她少说两句才行。
突然,她见笠莹的脸上浮现了一些红点。
何鹭晚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她好心提醒:“笠姨娘,你有没有觉得脸上有些痒啊?我看今天你不如就先回去吧。外边这大太阳的,伤了你的倾城之貌可该如何是好。”
这不说还好,一经提醒,笠莹感到脸上传来一阵难耐的瘙痒。
“姨……姨娘……您的脸……”笠莹身边的丫鬟已经看出了异状,万分惊恐。
“我的脸怎么了?”笠莹伸手一摸,那疙疙瘩瘩的手感让她浑身一颤。
她脸上丛生的红包已经肿了起来,似是被毒蚊子一再叮咬般,颇有种重岩叠嶂的壮阔感。
只是这又痒又疼的触感,吓破了笠莹的胆。
“啊!!!”不似人声的尖叫从笠莹的嘴里发出。
何鹭晚不由得偏头堵上耳朵。
“卓虞梵秋!你这巫女究竟对我做了什么?!”笠莹彻底抓狂。
“略施小惩罢了,不会要了你的命。”卓虞梵秋垂眸,声音清冷。
她朝何鹭晚看了一眼,略一偏头,示意她跟着进来。
见卓虞梵秋转身要进去,笠莹忙要闯进秋裳苑讨个说法。
只听卓虞梵秋背着身补充道:“往前一步,我不保证你这辈子还能不能见人。”
“哩(你)……”笠莹不甘心,可她却在门口止住了步子。
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上也开始出现类似的肿包,她现在连话都没法好好说了。
何鹭晚没再理会被整蛊了一番的笠莹,跟着卓虞梵秋进了院门。
“卓虞姐姐好手段,只怕这笠莹几天都要窝在房里不敢出门了。”何鹭晚想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不禁啧啧称奇。
她又道:“就算以后想要报复,她也会忌惮姐姐你今天的手段吧。”
卓虞梵秋面无异色,礼貌地请何鹭晚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因为卓虞梵秋在王府中十分低调,向来没有争宠的意向。
所以她这秋裳苑跟何鹭晚的琳荷苑一样,冷冷清清简简单单。
没有成群的下人,只有满院的花草作伴。
何鹭晚欣赏着院子里种植的奇花异草,凭她看了近一个月的奇闻杂录,竟也没有几种认识的。
秋裳苑里的香气十分好闻,虽然植株众多,但完全没有百花齐放时,香味互相倾轧的刺鼻。
院中的植物像是精心调配好的,气味相辅相成,倒是混出了一种独特的怡人芳香。
“请用茶。”卓虞梵秋将茶杯推至何鹭晚面前。
“来一趟卓虞姐姐的院子,真叫人大开了眼界!”何鹭晚不禁赞叹。
“唤我梵秋就好。”
何鹭晚一愣,察觉到了芬芳中蕴藏的亲和友善。
她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梵秋若不嫌弃,也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恩。”
何鹭晚品了口茶,发现这儿的茶也混了点料,让香味更加浓郁。
“梵秋,这好好的,笠莹为何会来找你的麻烦?”何鹭晚放下茶杯问。
“闲妇多事,鹭晚不必理会。”卓虞梵秋回避着。
但她的丫鬟凛轻却没有闭口不言的意思。
她端着新添了水的茶壶,愤愤道:“这不是王妃娘娘因事被禁足了吗?也不知是谁在背后挑拨,笠莹那蹄子就紧赶着给人当刀使了。”
“话多!”卓虞梵秋偏头轻喝一声。
何鹭晚若有所思:“梵秋你就是太好性子了,这都欺负到门上了还能忍着。纵然你不打算引人注目,也不必事事避让。”
“所以我今日泼了她一碗水。”
“那不算。”何鹭晚抓住了卓虞梵秋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说:“今日的水顶多只能让笠莹的脸肿个几天吧?”
卓虞梵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呀……”何鹭晚无奈。
她看向凛轻问:“笠莹上门是找什么茬的?”
凛轻气愤极了:“何姨娘不知道,昨天那蹄子拿了一盒东西上门,嚷嚷着是我们小姐要害她。”
“您猜那盒子里是什么东西?扎了银针的布偶和字形诡异的符咒!”她越说越气,小脸都涨红了。
“我们敖黎的巫蛊可都是代代相传的秘术,哪个不是需要周全的准备和精细的操作!怎么会跟那些个不入流的玩意联系上!”
卓虞梵秋始终没有表态,不过她的意识是认同凛轻的话的。
何鹭晚琢磨了一下,道:“这种拙劣的诬陷背后倒不见得会有什么周全的阴谋,梵秋你大可放心。”
卓虞梵秋点点头。
“笠莹没有拿着东西去向谁告状,或是暗中加料把事情闹大,证明这所谓的‘巫蛊’只是个由头,让她能够上你的门前折腾一番。”
“大言不惭地说一句,只怕她这么做,是冲着我来的。或许是想看看梵秋与我的关系亲近到哪一步了吧。”何鹭晚简单地梳理了一下,便有了眉目。
凛轻不可思议道:“竟是为了何姨娘吗?可……您今日才是第一次上门啊!”
何鹭晚点点头:“是呀,梵秋与我是一见如故,此前没有任何交集。要说有谁会产生这样的猜测,然后不放心地试探,那就只有我们的侧妃左淑楠了。”
卓虞梵秋听闻,沉吟了一番,点头表示认可。
毕竟前日晚宴,是左淑楠打断了她们两个的谈话。若是她真的因此在意她们的关系,那借笠莹的手试探一番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笠莹这种无脑的货色,在王妃被软禁的情况下,是很容易挑唆成功的。
“梵秋,今后你不用再这么拘着,有人找事儿你放手教训就好。”何鹭晚说。
卓虞梵秋略微蹙眉,显然在想若是左淑楠对她下手,她是否应该反击。
半晌,她道:“她是侧妃,不好动。”
何鹭晚笑:“但她是别国来的侧妃。”
这一语点醒了卓虞梵秋。
“殷……王爷把府中的权柄交给左淑楠和韶憬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们两人一个来自西靳,一个是韶国的亡国公主,在大玟既没有人脉也没有背景,绝不会像白倚涵那样霸道。”
喝口茶润润嗓子,何鹭晚又道:“就算薛从柔有背景,你也不用惧她。这次她小产,院里的下人被处理干净了,就连陪嫁的丫鬟也没有放过。”
“一个被断了四肢的无脑侧妃,就算有户部度支的母家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卓虞梵秋眸光微闪,轻声道:“谢谢。”
她一谢何鹭晚的分析,打消了自己全部的疑虑。二来也感谢她对自己如此坦诚,心存善意。
“梵秋不用客气,难得有人想跟我交个朋友,我自然要珍惜了。”说着,她还狡黠地朝卓虞梵秋眨了眨眼。
“恩。”
卓虞梵秋应了一声,但似乎还有话要说。
见她的目光不时在风谣身上掠过,何鹭晚心下了然。
“风谣,你带着凛轻去府库领点好茶回来吧,梵秋这儿的陈茶年份过分了,若不是她混茶的手艺好,指不定会是个什么味道呢。”何鹭晚说。
风谣一开始还没明白,见何鹭晚偏头给了她一个眼神,才躬身道:“奴婢遵命。”
两个侍女一走,整个秋裳苑就只剩卓虞梵秋与何鹭晚二人。
“梵秋想说什么,现在可以放心了吧。”何鹭晚帮她添了杯茶。
卓虞梵秋道谢接过,琢磨了一会儿道:“我向你示好,是有所求的。”
“恩,我知道。”天下向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王爷很信你,为你屡屡破例,甚至将王妃当做试探你的工具。”卓虞梵秋持着清冷的调子,平缓道。
“所以我想请你保住我,在这王府能够一直苟延残喘下去。”
卓虞梵秋说得像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就连她的情绪都没什么波动。
何鹭晚只能感受到她的认真和坚定,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梵秋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是什么身份,王爷哪里会看中我,还用王妃娘娘那样尊贵的人来试探我一个小角色?”何鹭晚佯装不知。
卓虞梵秋看了她一会儿,不紧不慢道:“前日的晚宴,事出之后王爷几乎没有参与,仅有的几次插话,都是为了阻挠王妃,或是为你做引子。”
“别人看不出来,我却都明白。哪怕牵扯到子嗣,王爷也绝不会兴师动众地劳动太医出马。因为给太医递了贴子,就代表这件事会上达天听,还可能被其他人听了去。”
“想害薛从柔的人那么多,不想见那孩子落地的必然都备好了手段。可王妃和庄清珮不约而同地在相近的时间里动了手,我不认为这是个巧合。”
“两拨阴谋,不仅意在害掉孩子,还都针对你而计划。再者,府库和小厨房都被牵扯了进来,但最后被处置的只有两个主谋和薛从柔院中的下人。”
“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卓虞梵秋面色冷淡,眼神却清明,似乎已经看透了背后所有的弯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