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前锋逼近的消息被报入荆州霸王宫,彼时呼元通正搂着美貌姬妾饮酒作乐,他抬起有些浑浊的双眼:“教郭益宁索金树两个,出城御担北贼千里远征,早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孤王等着他们的捷报。”
他着又重重一拍桌案:“给南吴徐皇帝的求援信,送出去了没?”
那个美妾吓得浑身一激灵,前来禀报的书吏战战兢兢回话道:“送了送了,先后三道告急信,都已经遣人乘船送往江州矣。”
“那为何援军至今未见?嗯?!”
书吏额头见汗:“王上,没有这般快,总之咱们还是得先守住城池…”
“好,那就传令下去,教郭、索二人,速速出城,先将敌军前部击退!”
郭益宁接着军令,心中打鼓,便去寻索金树问个仔细。
索金树也在自家宅院里喝酒,这处府第位于承寺附近,原本是富商所居,被索金树强占了去。郭益宁赶来时,他手里拿着酒盅,头发乱糟糟的,面色阴沉,微露凶光。
郭益宁见到他这副模样,不禁皱眉道:“这都什么节骨眼上了,还有心思喝酒?大王命你我出城与北贼交战,咱们如今已经有了火枪火炮等物,还是打不过么?”
“打不过!”索金树重重放下酒盅,粗声道,“南吴送来的都是些甚么糟烂玩意,远远当不得北军火器又快又猛,只能拿人命去填。要去送死,你去,某是不去的。”
“你要违抗大王之命?”
“大王,”索金树嗤笑一声,冷眼觑着郭益宁道,“如今除了你与王丞相,还有谁当他是大王?”
“荆州城这等坚固,就算北军火器凶猛,也非旬月可下者。那襄阳城,可是王孝思自家降的。”郭益宁先是无言以对,想了想又不以为然,“便是南吴,不也是在豫东与北唐打得有来有回么?”
“统领既是信不过某的话,自管去试试便知。”索金树站起身来,摸了摸头发,“某殿后为郭将军接应便是。不过,若是败了呢?”
“败了?败了就退守城池啊,南吴必定遣兵来援,咱们坚守不出,还怕撑不到援军赶来么?”
索金树粗豪的面孔之上却闪出精细光芒:“与其坐等援军,何不率部归附之?”
“归附?”郭益宁有些迟疑,索金树不耐烦了:“若是败了,此处富贵必不可得,还不另附强主,难道坐等南吴来人接管咱们兵马么?”
“某在呼大王这里,贵为一军统领,投往南吴又能得个甚么官职?”郭益宁犹是难舍,“总之,先打退了北军再罢。”
索金树冷哼一声,转头吩咐使女们替自己披挂盔甲:“既然统领不死心,某便陪你走这一遭。”
荆州后军两万余人出了城,经瓦子湖西面,向五里铺方向行进,过纪山寺,驻于十里铺。唐军斥候远远瞧见敌军出城来此,便打马回转,报与主将知晓。
此时左绪堂、吴孝明也已经率领楚州三师赶至五里铺,得知敌军前来应战,左绪堂便大声道:“管他来了多少人,如今敌军必有畏惧之心,此平原之地,又无处可以设伏,咱们有何惧哉?不必等常军监主力赶到,咱们先打了再。”
于是三师四师悉数出营,向南面进发,此时早已雨住云停,官道两旁,俱是水田,崧菜也是长势喜人,田间路边,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得知唐军主动来攻,郭益宁、索金树也将兵马拉出营垒,要与敌军再较高下。
唐军行动迅速,以骑兵掩护着炮队抢占建阳驿,利用这处已经被废弃的驿站架设炮台,向南面开火轰击。步军则从官道两旁,毫不犹豫地跳进水田,列开阵线,刀牌手和长枪兵掩护着步枪兵,一面开火,一面推进。
挤在官道上的荆湖军被炸得手忙脚乱,郭益宁连忙大声喝令,教部伍们尽量向两面拉开,同样以火枪还击。只是与对面相比,他们的火力弱得可怜,很快就被打得阵型散乱,无力还手。唐军的刀牌手和长枪兵成片成片地压了过来,步枪兵紧跟在后,继续射击,荆湖军的弓弩兵在敌军还未进入羽箭射程之时,就被打散,郭益宁满头是汗,声嘶力竭地想要重整部伍,这个时候,唐军骑兵沿着官道猛冲了过来。
雷元庆一马当先,唐军骑兵很快冲入敌阵,大杀大砍,荆湖军终于开始向四面溃散,水田里到处都是尸体。左绪堂连声吩咐不要走脱列将,但是阵后的索金树眼见情势不对,早早就掉头南走,奔回荆州城去了。
郭益宁一直败退至关庙桥,才收住阵脚。他正要聚拢溃兵,眼见唐军又追赶了过来,只好又返身南逃,一路败回十里铺。
进了营垒,除了伙兵辎兵,再也见不着一个帐前都之部卒,原来索金树领着他们竟然一直逃回荆州城去了。
郭益宁气得破口大骂,身边亲信连忙劝他:“唐军这等强横,野战决不可再为之。咱们也退回荆州,依城死守便了。又何必教大伙儿白白丧命在此处?”
郭益宁也觉得有理,遂连十里铺也不守,点起残部撤往荆州。等他到了荆州,尚未入城,就见王行鹏衣衫不整,由几个家丁护住,跌跌撞撞跑来道:“将军救命,那索金树反了!”
原来索金树从北门进了城,便对麾下帐前都怂恿道:“呼霸王大势已去,咱们都是有本事的人,何必跟着他一道送死!便是不死,降了北唐,又焉能有今日这般快活?如今本官欲往南吴投效,众位可愿跟随?”
这伙牙兵皆是虎狼之辈,有奶便是娘的主,一听此语,连声好,便都跟随着索金树,在城头官兵们惊愕的目光之中,杀向城池西南处的霸王宫。
他们冲至王宫大门,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索金树双目血红,手执横刀,领着人马直冲内廷。
尚在举杯痛饮的呼元通得知索金树反叛,登时酒醒了一半,连忙领着随扈侍卫出来抵挡,双方就在这王宫之中,杀做一团。
使女、仆役都遭了殃,男子多被砍死,女子则年轻貌美者被掳走,年长者一刀了事,哭声震,火光四起。呼元通虽拼命抵抗,奈何人少,牙兵们又十分凶狠,没几个回合就被砍翻在地,随扈也都跟着他一块丢了性命。索金树喘着粗气,在寝宫里将呼元通的侍妾们一个个看过,这些女人们哭号哀求,他却毫不心软,一连刺死了好几个,最后剩下两个最为年轻美貌者,正要吩咐牙兵们带走,却有亲信来报,郭益宁领着人马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