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十月的最后一天,约翰完成了他自抵达伊庇鲁斯之后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在旧贵族与军阀错综复杂的势力中间,皇室还是借助奥斯曼人之手,拿捏住了反抗者的命门。杜卡斯科穆宁所谓的直系后裔瑞珀,在金葵庄园中做出了最后妥协,并将自己的小女儿伊芙蕾·杜卡斯科穆宁“送”往贡布里涅堡,成为了约翰的圣选侍女。
杜卡斯科穆宁的妥协,直接导致旧贵族势力在伊庇鲁斯地区的全线瓦解。仍然觊觎独立的贵族和军阀们,在佩德罗一阵阵耐心的敲门声中,不得不做出抉择。
放弃特权,或从历史之中除名。
最终,约翰将收回的所有土地并入了直辖。
接下来,就是杰弗瑞一连串熟练无比的措施。
降低税收,刺激人口,恢复信仰,宣扬文化,促进经济,巩固统治。
“易卜拉欣和穆斯塔法,还真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废物。这么想想,穆拉德二世还真是先知先觉。”
“不然他怎么会把和我们差不多大的穆罕默德委派到埃迪尔内百里之外的马萨尼当省区总督当历练?你说对吧,伊芙蕾姐姐?”
“啊!”侍立一旁的伊芙蕾思绪似乎有些飘忽,听到索菲雅的声音才猛然把魂儿牵了回来,“殿下……殿下说得对。”
圣选侍女,亦是帝国旧制,原本是紫室成员出生时由巴西琉斯与教宗冕下亲自挑选帝国境内十岁以下的女子,作为紫衣贵族的侍女。其身份,并不是普通的侍女,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十分神圣的荣誉贵族头衔。
圣选侍女只负责一名紫衣贵族一切起居的安排。并负责指挥所有未紫衣贵族服务的侍从,理论上来说,如果尤斯廷娜不是索菲雅而是约翰的侍女,那么她也需要服从伊芙蕾的指令。
这个古老而神秘制度随着当年帝国国内兴起的圣像破坏运动而消失无踪,约翰自然也不会给伊芙蕾这个陌生的女子那么多特权。他并不指望伊芙蕾能像索菲雅那样在政务、外交甚至谍报工作中给予自己帮助,只要她能安安心心扮演好自己“侍女”的身份,来确保杜卡斯科穆宁家族乖乖听话。巴列奥略自然不会为难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
“伊芙蕾姐姐?”
“啊……怎……怎么了殿下?”
没必要这么拘谨,理论上来说,你是这座宫殿中,除了我和哥哥之外,身份最高贵的人。
“是,殿下……”
如果扪心自问,为什么索菲雅会选择让伊芙蕾来成为人质,而不是挑选更具有影响力的,譬如瑞珀长子之类的人物。其实答案很简单——只不过是索菲雅希望贡布里涅堡里有个和她差不多的女孩儿作为陪伴而已。巴列奥略家族已然人丁凋零,如今紫室之中也只剩下了约翰和索菲雅二人。平时尤斯廷娜和约翰都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反倒是呆在宫殿中的索菲雅早早有了孤家寡人的感觉。
只不过约翰一直怀疑,索菲雅这种完全非比常人的价值观与智慧,和其他普通的同龄人,哪怕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女性,能否找到共同语言。
“真是的……看来,你还需要好好调教调教。”索菲雅伸手随意地捏了捏伊芙蕾的脸颊,而伊芙蕾的眼中,多半只是敬畏和惧怕。
“你说……你小时候到底是怎么过的?好歹是一介贵族,还是名门杜卡斯科穆宁的后裔。这个年纪,都该准备订婚了,怎么还怕这怕那的?”显然,伊芙蕾的恐惧让索菲雅感到略微有些无趣,“你的父亲,那个瑞珀·杜卡斯科穆宁到底是怎么教育你的?”
“我……我呆在父亲身边,也不过是这两年啊。”伊芙蕾细声细气地回答道,“我,是在埃迪尔内长大的……”
“嗯?什么意思?”索菲雅奇怪地问道。
这部分信息,可不在佩德罗带来的情报上。杜卡斯科穆宁与奥斯曼人有联系这不假,但难道这伊芙蕾仅仅十五岁,还不是第一次成为维系自己家族存在的人质?
“穆拉德苏丹当然不会无条件地把伊庇鲁斯地区的实际控制权交给我的父亲……听我的姐姐说,我出生也不过几个月,就被送到了埃迪尔内,被安置在城郊的一个修道院里……”
“后来呢?”
“只不过是十几年暗无天日的生活罢了,没什么好说的……”伊芙蕾并不愿意回忆那一段日子,对他而言,成为约翰的圣选侍女,只不过是来到了另一座囚笼之中罢了。
约翰和索菲雅同时陷入了沉默,他们倒是没有想到,身为贵族,瑞珀在伊庇鲁斯享受着土皇帝一般的生活,而她的女儿,却成为了这场交易中无法反抗的筹码。
“你会想念自己的家人吗?”
或许是单纯出于同情,或许是离家千年的孤寂作祟,约翰鬼使神差的问了这样一句话。哪怕他清楚,恐怕伊芙蕾再也没有机会回到金葵庄园了。
但伊芙蕾,居然只是淡淡地回应道:“我没有家,就像公主殿下当初和我父亲说的那样。巴列奥略也好,杜卡斯科穆宁也好,哪怕是奥斯曼也罢,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信仰。一切关于感情的理解也只是来源于那些礼拜者与阿訇口耳之间的传颂罢了。”
“这就是你全部的童年吗……”
“陛下,如果这能被成为童年的话,或许是吧……”
伊芙蕾的神色很暗淡,他虽然说了很多话,字里行间满溢出来的也只不过是浓浓的绝望而已。纯粹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如果真要将这种人作为人质,她随时也可以慷慨赴死。
“伊芙蕾姐姐,不要怕,以后贡布里涅堡就是你的家了。”
约翰还没有表态,索菲雅却已经眼眶含泪,钻进了伊芙蕾怀里。
“你才不是什么圣选侍女,你是我的姐姐!伊芙蕾·杜卡斯科穆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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