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看到上面那令人作呕的首级,她却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也许是当年自家的男人死在了那个角落的与人争夺地盘之中,被找到之后那浑身糊糊的样子。
也许是这些年自己吃了虎狼药,不得不将腹中的小生命打掉的那……
也许是当年那一个从北方回来的老兵,背上的箭疮发了脓,那血糊糊的样子……
日子总要过下去,哪怕是像路边下水道阴沟里面的蛆虫一样的活着,也要睁开眼看一看这个世界啊!
只要是还能喘气,日子总是要继续的啊!
半掩门一边低语,一边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冬天正在严寒,春天还远吗?
卖煎饼果子的小贩,用他那常年被滚烫的溅油烫的满是伤疤的手,坚定的举了起来,一双夏顶烈日,冬承风雪的伛偻腰脊虽然不坚挺,但依旧使劲的挺着:“万胜啊!”
万胜!
兵卒们抬起了胸膛,马背上的伤兵只觉得胸膛一片的火热,这一刻不管是满桂营特意被挑选出来的伤卒,还是石砫营找来的伤兵,亦或是郧阳营的兵丁们,这一刻却是只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气。
那火辣辣、痒轰轰、麻滋滋、疼刺骨的伤口,似乎也不难受了。
他们举起完好的手臂,不约而同的开始嘶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人开始呼喊这个不知道从何时传下来的胜利口号,万胜的欢呼声响彻了整个车队两边,甚至渐渐开始蔓延起来。
到了最后就算是没有见到车队的百姓,也开始呼喊这个激奋人心的口号。
车声粼粼,在万众的呼喊声中,依旧缓缓的朝着皇城而去。
李陵特意挑选的受伤的士卒来充当这一次的报捷官军!
这个举动当时的刘文耀还是不理解,但是在李陵的坚持下,他只得同意了李陵的方案。
本以为凄惨的伤兵会让京师百姓士气下降的,哪知道却是没有想到也许是京师的百姓压抑的实在是久了,是以见到一场空前的大胜,这些军容不整的士卒,竟然彻底的将百姓的心气点燃了。
整齐的呼喊声在官道两边响起,这声音渐渐的开始朝着四周蔓延,实际上朝廷接触戒严令的时间太过仓促了,是以很多地方的百姓根本就赶不过来。
这时候听闻前方那发自内心的欢呼,正在朝着这边赶来的百姓也开始呼喊起来。
在码头上讨生活,达子破了边关之后,赶紧逃回了京师的力夫,脸上带着笑,常年被粗糙的麻袋摩擦,已经结起了一层厚厚老茧的脸上,这笑容竟然是这般的怪异,就像是生生的带上了一层透明的面具,嘴角的肌肉强行上扬,推动整个面部肌肉一起变动一样。
力夫的笑却是发自内心的欣喜,他不懂什么叫做国仇家恨,不知道什么叫做国破家亡,他只知道在这个朝代,他们这些苦哈哈不高兴了可以骂骂皇帝,就算是咒骂也是没关系的。
要知道听说书的先生说过,哪一个皇帝他已经记不住了,却是昭告天下,说的什么文绉绉的他一样是记不住的,他们这些力夫的理解就是——老百姓是可以议论国政的,若是朝廷让百姓过的不爽了,那就算是骂一骂,官府也是不得管的。
这个国家虽然他们不下力气,要不了几天就会没饭吃,这一次直接停工一个多月,家里的积蓄已经是差不多了。
力夫的嘴角更加的上扬了,他的表情更加的怪异。
真好!胜了,他就能继续干活,就能为家里的俩半大小子,积攒钱财找一房媳妇了。
力夫扯嗓子,粗重的嗓门响起。
万胜?
躲在墙角的背风处,正在纳鞋底的老奶奶,将针尖在头皮上蹭蹭,将针别在鞋底上,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走出了破旧的小院。
“隔壁家的,发生了什么了啊!”
隔壁的老太婆正在用高粱杆扎锅盖,他收起了针线,仔细听了听:“莫不是哪里打了胜仗?”
“大嫂子啊,像是打胜仗了啊?”老婆子活动着手腕,纳鞋底可是一个力气活,一天下来手腕就像是要断了一样。
“隔壁家的,你家那大小子在不在啊!”
“那兔崽子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呢!我也想让他去打听打听呢!”
正当两个腿脚不便的老人疑惑不解的时候,远处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奔了过来:“奶,婶婆,城外打了胜仗,打了大胜仗了,光是人头都装了上百车呢,听说这一会正在朝午门那边给皇帝报捷呢,我给你们交代一声,赶紧跟着俺大去看热闹了啊!”
“赶紧去,赶紧去!”
两个老太婆催促道:“带上饼子,只要是有了献捷,皇帝陛下是要出宫的,能见一见皇上,咱们家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少年当即跑到了厨房,拿了饼子之后,就朝着外面跑去。
惹得后面两个老妇人急的大喊道:“你慢一点慢一点!”
十来岁的小孩,正是野的时候,哪里肯听两个老太婆的说教,当即一溜烟没了人影。
“大嫂子啊,这是多少年都没有的事情了呢?”扎锅盖的老夫人长叹一声询问道。
“你等着我呗!”
这边的老夫人拿着鞋底去了对面的院子:“隔壁家的,还记得万历爷那一会吗?”
“咋不记得呢,不就是过了年的事情么!”
这边的老夫人放上一个高粱杆,用阵线给固定住了:“这才多少年的事儿啊,老嫂子你真的老了?”
老夫人长叹一声:“我说的是是张相爷那一会的那一场大胜啊!”
这边的老夫人也不扎锅盖了,她那昏黄的眼睛,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是啊,当年的那一场大胜,可是辉煌的很啊!
朝廷派军帮着藩国朝鲜打败了倭国人,当年的朝廷可是厉害的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