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朝廷命妇,皇室女眷进宫朝拜。
然后就出现了很神奇的一幕。
薛贵妃,萧淑妃,李昭仪,江淑仪四人并排坐在一起,共同接受朝贺。
这场面,大有四足鼎立之势。
朝廷命妇,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贤妃在昨晚被贬为婕妤,见到这个场面不说惊吓,至少是惊呆了。
贤妃成了婕妤,李昭仪和江淑仪上位,后宫要变天了吗?
很多人都惴惴不安,心里头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朝贺过后,谢氏就找到顾玖,“二姑奶奶,这宫里头……”
“宫里头的事情你不要过问。”
顾玖很干脆地打断谢氏的话,她面容严肃,“不要说多余的话,以免给父亲招祸。”
谢氏心头一哆嗦,“有这么严重?”
顾玖板着脸,“昨晚已经贬斥了贤妃,你说严不严重?”
谢氏心有戚戚,果然不敢多问。
倒是老夫人魏氏问起的时候,顾玖多说了几句,“只要李昭仪如愿生下皇子,后宫三方势力就成了。”
“江淑仪呢?”
“江淑仪不足为虑,目前她还没有一战之力。”
没有娘家支撑,江燕就是无根浮木,只能随波荡漾。
“你也要当心,看这形式,越来越紧张了。”老夫人魏氏叮嘱顾玖。
顾玖颔首,“累老夫人操心,我会当心。”
老夫人魏氏想了想,又问道:“会牵连王府吗?”
“暂时还不会。至于将来,谁也说不准。”
老夫人魏氏叹了一声,“希望宁王府上下平安。”
顾玖也盼着平安。
说过话,她就去长春宫。
正月初一的宫宴,向来很难吃,她是不乐意去吃的。
到了长春宫,王府的人都在,湖阳郡主也在。
顾玖和女眷们坐在一起。
萧淑妃头上戴了一个抹额,从昨晚就开始头痛,今日越发严重。
宁王坐在她身边,“母妃可要保重身体。”
萧淑妃点点头,“本宫死不了,放心吧。今日后宫发生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这后宫要变天了。
我们这些老人,碍了陛下的眼,陛下要扶持新人同我们打擂台。
几十年了,睿真崔皇后活着的时候都不曾这么憋屈。如今本宫儿孙满堂,却要受这份嫌弃。陛下真是不肯给我们这些老人一点体面,实在是太过寒心。”
宁王说道:“老头子为人冷酷无情,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倒是要看看,那个李昭仪到底能不能生出儿子来。”
“你可别乱来。”萧淑妃提点宁王,“本宫请了最擅妇科的老嬷嬷看了,李昭仪这一胎极有可能是儿子。”
宁王嗤笑一声,“老头子老来得子,估计是高兴坏了。看样子,很快李昭仪就要晋封妃位。”
萧淑妃点头,“正是如此。至于那个江淑仪,还差了点火候,除非她也能怀孕生子,才有可能晋封妃位。”
宁王轻描淡写地说道:“江淑仪不足为虑。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老头子的态度。老头子不肯服老,真是麻烦。”
萧淑妃冷哼一声,“有几个做皇帝的人肯服老,你们也太天真。”
宁王笑嘻嘻地说道:“儿子就服老。如今我也是做祖父的人,我也成了老人家。”
萧淑妃哈哈笑起来。
湖阳郡主在旁边说道:“王兄是老人家,那我又是什么?我可不愿意老去。”
萧淑妃指着湖阳郡主,“你啊,女人的毛病你身上都有,虚荣,贪婪,嫉妒,小气,臭美,拈轻怕重……不一而足。”
“母妃这样说我,我心里头很难过啊!”湖阳郡主撒娇。
萧淑妃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也一大把年纪,本宫不指望你能够改过来,本宫只希望你少闯祸。昨晚上的事情你也看见了,连贤妃都不免被夺去妃位,你作为皇女,又不是最受宠的皇女,你要是再闯祸,当心你父皇夺了你的爵位。”
湖阳郡主脸色一变,“母妃别吓唬我。”
“本宫是不是吓唬你,问你王兄。”
宁王随口说道:“夺爵太常见了。老头子早些年,夺皇室成员的爵位还少吗?我算算,差不多夺了三五个亲王爵位,七八个郡王爵位。公主和郡主加起来得有十几个。湖阳,你最好老实点。要不然你就会成为这一代第一个被夺爵的皇女。”
湖阳被吓住,脸色都跟着发白。
萧淑妃说道:“自睿真崔皇后过世,陛下行事越发随心所欲。以后你们做事都要更加谨慎,以免碍了陛下的眼。”
接着,她朝刘诏几兄弟看去。
“大郎,二郎,四郎,你们三兄弟要用心替王爷分忧。五郎和六郎也要努力用功读书,争取早日领取差事。”
众人称是。
萧淑妃接着又说道:“王府子嗣不盛,大郎,二郎,你们都要努力。四郎,等琴儿养好了身体,争取再给孩子添两个弟弟妹妹。”
刘议笑着称是,“琴儿很想念祖母,苦于坐月子不能出门。她说了,等出了月子,就带着哥儿进宫给祖母请安。”
萧淑妃乐呵呵的,“她有心了。叫她好好养身体,身体才是根本。”
“孙儿替琴儿谢谢祖母关心。”
因萧琴儿生了儿子,刘议得到了最多的关注。
顾玖同刘诏都没所谓,根本不在意这点关注。
欧阳芙同二公子两人,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几兄弟当中,二公子最早成亲,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生下一男半女。
二公子瞥了眼欧阳芙,说没有意见那肯定是假的。若非为了生下嫡长子,二公子也不会等到今天没有纳妾,只是几个通房丫头。
二公子心想,再等等吧,再等个一年半载,如果还没动静,他就从外面娶一房侧室。
侧室生下的孩子虽然不是嫡出,可因为生母是良民,孩子的身份自然比婢生子高贵。只比嫡子略矮而已。
欧阳芙太懂二公子,她早已经将二公子研究透彻。
二公子瞥她的那一样,其中含义,她一清二楚。
她内心酸楚,却要强自镇定。
她不能倒下,不能软弱,她要挺直腰杆,一定要生下嫡长子。任何女人都休想抢走长子的位置。
她过去温柔贤惠,只是因为没有出现值得她需要玩心眼的女人。
不过一旦有值得她重视的女人出现,她也不是吃素的。
欧阳家的女人,从来就和软弱二字绝缘。
众人在长春宫用了午饭,就启程回王府。
宁王半路离开,不知去了何处。
刘诏陪着顾玖回到王府。
这两日,真心累惨了。
顾玖一回到东院上房,就往软塌上一趟,全身放松。
啊,这样子真舒服。
刘诏在她身边坐下,替她按摩放松。
“现在这个局面,要怎么玩下去?”
顾玖扭头看着刘诏。
刘诏面无表情,完全猜不透他心头的想法。
好半天他才说道:“还是过去的玩法。李家不足为虑,李昭仪同她未出生的孩子都不足为虑,真正要命的是皇祖父的态度。”
是啊!
天子的态度太重要了。
天子的喜好,就是朝堂的风向标。
天子厌恶一个人,如果这个人恰好还是皇子,极大的概率这个皇子登不上皇位。
除非敢造反。
不过本朝皇子不掌兵,想要造反就得收买武将。武将不是那么好收买的,也不是每个武将都有胆量和能力造反。
造反真的是一场十分艰巨的大工程,纵观历朝历代,极少有人成功。
能成功造反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不仅是皇子,他们还常年军武,知兵事,在军中有着极高的威望,能够一呼百应。
但是宁王和他的兄弟们,无一人在军中拥有极高的威望,无一人能够一呼百应。
天子也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人存在。
真出现了这么个人,天子早就提兵将他灭了。
所以,造
反,目前看来是走不通的。
那么就只能靠内部斗争。
“李昭仪若是生了儿子,她的儿子能平安长大吗?”
刘诏面色清冷,“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要动手,也要等到孩子三五岁,显露出天分的时候。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生病。一个小小的风寒,就有可能要了孩子的命。”
顾玖心头一颤,压低声音问道:“你会兵行险着吗?”
刘诏轻声说道:“本公子是皇孙,后宫之事本公子不过问。”
冠冕堂皇,全是胡说八道。
顾玖抱着他的腰,小声问道:“如果父王最后败了,我们会面临什么下场?”
刘诏手一顿,接着又若无其事地说道:“好一点,依旧过着现在的生活,只是没了权柄,得夹起尾巴做人。
差一点,被圈禁一辈子。
最坏的结果,就是人死灯灭,一切成空。不过本公子是皇孙,命肯定能保住,但是荣华富贵估计是没了。”
顾玖笑了起来,“指望你荣华富贵,还不如指望我自己来得快一点。”
顿了顿,她悄声说道:“昨晚上我细细看了看陛下的脸色,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
顾玖斟酌了一下,说道:“我怀疑陛下已经开始服用方士炼制的丹药。丹药有提神的效果,给人身体强健的错觉。
实际上,丹药都是有毒的,有副作用,会损伤内脏。
陛下这个年龄,本就要注意入口的东西,不能乱吃药,饮食清淡,多出门走动。可是陛下的生活习惯,全是反着来的。”
刘诏手上动作没停,“照着你这么说,皇祖父没多少年了?”
顾玖也不敢打包票,只能含糊说道:“可能吧。”
刘诏轻声一笑,“皇祖父已经是六十几的老人,看来他等不到李昭仪肚子里的孩子长大。主弱臣强,可是不祥之兆。除非皇祖父昏聩,才会将皇位传给李昭仪的孩子。”
“万一,我是说万一,陛下最后时刻果真昏聩呢?”
刘诏不动声色,“真到那个时候,该来的都会来。”
顾玖盯着他,揣测他话中的意思。
刘诏捏捏她的嘴角,“别胡思乱想。本公子会长命百岁。”
顾玖松了一口气,刚才心跳估计有一百八,吓死她了。
不行,她得提前准备好退路。
提前派人前往江南布局。
真到了那么一天,大不了她退守江南,出海去。
带上几百几千的能战之士,到海外称王称霸去。
“在想什么?”刘诏问她。
顾玖回过神来,“在想生意上的事情。都说江南遍地黄金,我打算派人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商机。”
刘诏哦了一声,“珠宝铺子的生意还不错吧。”
顾玖点头,“京城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有钱人。有钱人都愿意花钱享受独一无二的商品。珍宝斋半年的收益,抵得上药铺几年收益。”
“你这是暴利。”
“本夫人做的就是暴利生意。而且本夫人不像别人不纳税,本夫人可是照章纳税,一文钱都没少给朝廷。”
刘诏意外,“你还纳税?”
顾玖翻了个白眼给他,“知道户部的收入为何越来越少吗?就是因为赚钱的行业都捏在官员手中,这些官员统统不肯纳税。
所以就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市场越来越火红,靠买卖赚钱的人越来越多,可是朝廷的商税却越来越少。
朝廷没钱,只好给老百姓加税。老百姓不堪重负,最后,嘭,炸了!”
“没想到你还懂经济民生。”
“这有什么难的,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可是却无人提一句。因为朝堂上站着的那些人,全都是既得利益者。收税,就等于是从他们身上割肉,他们自然不愿意。”
刘诏手上一顿,“你说的对,站在朝堂上的那些人全都是既得利益者,除非用武力逼迫,否则他们绝不肯纳一文钱的税。
至于朝廷有钱没钱,并不重要,反正他们有钱。就算变了天,大不了改头换面,又可以在新朝继续做官。
死的都是旧朝的皇室成员,又不是自己的性命,何须在意。”
顾玖笑了起来,“身为皇室成员的你,作何感想?”
“心头冰凉。”
顾玖说道:“律法如此,无从更改。就算想要改,也有重重阻碍。陛下那般强势的人,都改变不了,徒呼奈何。”
刘诏说道:“皇祖父不肯改变,或许是因为他对官员手中掌握的财富,缺乏清晰的认识。
官员手中明明握着九十的财富,有人故意误导,说官员手里面只有十的财物。
天下一成的财富而已,皇祖父自然不会为了这点钱掀桌子,重新制定规则。”
顾玖侧头看着刘诏,他这个说法,更真实。
欺上瞒下,是为官的不二法宝。
就如顾大人,家里不差钱,但是他依旧会在同僚面前叫穷诉苦。
这年头,叫穷才是正确的。
好比湖阳郡主,三天两头叫穷,总能从王府弄点钱花花。
顾玖捏了捏刘诏的脸颊,“就算你知道了症结所在,你也无力改变。”
刘诏握住顾玖的手,“本公子现在的确无力改变,等到将来,未必没有机会。”
“你想造反吗?”顾玖压低声音问道。
刘诏刮了下顾玖的鼻子,“本公子堂堂皇孙,本就有资格争一争,何须造反?不准胡思乱想。”
顾玖偷偷嘀咕了一句,“可我看你,就觉着你头生反骨,总有一天会投入造反大业。”
“胡说八道。”刘诏轻声呵斥。
顾玖皱了皱鼻子,“是不是胡说八道,时间会证明。其实你在外面做的事情,我也不想过问,累心。”
刘诏笑了起来,“你替我管好内务,打理好我们的产业就行。”
顾玖哼了一声,“我就是你的户部尚书,专门为你搂钱。”
“准确的说法,你是本公子的少府铜丞,专门替本公子挣钱。”
美得你!
“本夫人打算过了元宵,就去少府挑选黄门,不过要以你的名义。我名义下的名额已经用完了,只能用你的。”
顾玖身为皇孙妻,最多只能有四个阉人伺候。多出一个,就是逾制。
但是她可以借用刘诏的名义。
刘诏身为皇孙,足有十六个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