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中的红色旗帜在风中飘摇,可惜天色灰暗看不清旗上的字。江一青三人停在离营帐不远处的树枝上,看着营帐内穿着布衣的人们来回穿过。驻扎在这里的军营人数并不多,从营帐大小与数量来算的话,约莫两千人左右。
秋日算不得温暖,而他们穿着的极为单薄、简朴。冷风瑟瑟,直往人衣服里钻。到了冬季,情况更是不乐观。
林云根跳上营帐上,蹦蹦跳跳的寻着主营帐。他想要找到起义军头目,看看究竟是何许人也。既然是头目,住的营帐应该与别人有所差别吧。林云根总算是深入军营,找到最特殊的一个。他小心翼翼的从上逼近,贴耳听着帐内动静。
对于反抗安定镇的起义军头目好奇来源于,能让千年如一日的新宁有了新的血液。此等行为,在新宁无异于百万民众甘愿自杀。要知道他们的国家习惯于封锁一切可能引起不安的事,更习惯于把民众当个聋哑的,四肢不健全的人来奴役。
如今这些聋哑的,四肢不健全的人们决心要反抗!是何等令人惊悚与诧异的事!沉默了、压迫了千年,终于要动一动他的手指。
林云根才不管谁输谁赢,光是这份勇气就够让他激动了的。当然,他看戏的心态成分居多。
营帐内传来的声音满足不了他的好奇,况且开口者有三。谁知是哪个!林云根犹豫再三,小心的探进脑袋。营帐内极为简陋,只有草堆了榻与桌椅。最先看到的是三个在桌前,指着桌上放着张地图巴啦啦的谈论着。
林云根觉得站在中央的男人有些眼熟,从营帐顶端往下爬了爬。直到看清男人的相貌:身形魁梧,头系着蓝纱布,穿领蓝色战袍,腰系条尾龟银带。面容刚棱冷硬的似是被刀刻过,双眸如炬,蓄满爆发力。半张脸掩盖在浓密的落腮胡中,开口便带凌厉之气。林云根觉得眼熟的很,似是在哪见过。他用手遮住此人的胡子,吓得从营帐中跳出。
流萤隔着老远看到飞在空中的林云根,担心的飞上前将林云根拉回,担忧道:“还好吗?”
“多谢流萤妹妹。”林云根整了整衣衫幻回人形,余惊未了的拍了拍胸口。刚才的一幕,真吓坏了他。他舔了舔唇角,看向江一青与流萤,不知从何说起。不,他是怕两人不信他的话。林云根不愿再纠结,直接明了道:“刚才我,我看到宋清了。”
“宋清为何人?”流萤见林云根无恙,重新坐回枝干。她扬起头看向林云根,眼里全是好奇之色。裙摆垂坠而下,随风摇摇晃晃。
江一青闻言却是一愣,并没在林云根的眼里看到戏谑,才信以为真。宋清何时从青州国赶至此?他的双眸随着他的思虑发沉,眉间微微蹙起一道细小的沟。若他所记不差,自他们离开岚阳,宋清便紧随其后。
凡宋清所到之处,必定会发生乱子。以往并未将此人放在心上,而今一看竟像是被人安排好了似的。步步紧随,不得不放在心上。江一青自然是不愿把一个凡人太放在眼里。放在眼里的是宋清背后的人,或许对方并非为人。
“流萤妹妹忘了?!宋清是那个在岚阳国招兵,被祁晚点名封杀的人啊!还有魏国、青州国,妹妹都不记得?哦,对,妹妹一直都在马车里,不记得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我们与宋清不过是点头之交,算不得相识。”林云根忽略走神的江一青,为流萤解释道。
说到最后,他也觉得奇怪。他们与宋清太有缘,有缘到奇怪的地步。凡事,有异必有妖。
林云根起身望着驻扎的营帐,喃喃道:“这家伙不简单!江老头,你说人会不会像我们似的,修炼成精灵?”
“倒不是不可能。但他不是,若是的话你我定一早发觉。或许,对方的目标并不在你我身上。他想要的统治的是人,策反的亦是人。从岚阳到新宁,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吗。”江一青被林云根的问题噎到,自古以来还未有人修炼成功。
宋清本身的存在太薄弱,像是其他人类一样。他并不想参与人类斗争,自然希望叶楠也不要参与其中。
天下盛衰的局势从来都是摇摆不定,即便留下来的是正确的,也总有被灭亡的一日。成败的存在,本就是用来推翻的。他不知道宋清是作为自身要想要一个功成名就的伟业,还是作为人类物种想要一个天下大同的景象。
两者结果可能相同,但有本质区别。况且,无论是哪个,他都可袖手旁观。怕,就怕躲在身后的那只大手并不只想干预天下的事。江一青飞身到树下,仰头冲两人招手道:“既明了对方是谁,我们也该回安定。离开太久,我怕楠儿出事。”
“楠儿?楠儿不出客栈,出不了事。”林云根等到流萤从树梢上跳下,紧跟其后不以为然道。
宋清的军队离安定镇远的很,即便是要出事,他也一定先知道。他抬头看了眼发黑的天,前方的路看不到尽头。要是这么走下去,怕是得走上一个月。林云根不明白江一青为何非要步行离开,他不想去找寻原因,江一青总是有很多的奇奇怪怪的癖好与理由。
穿过林子,三人直奔安定镇。再回到客栈已是半夜,客栈里的叶楠早已休息。
流萤见到叶楠安然,心才放下。旁的事,她不放在心上,全都交于江一青处理。无论新宁如何,宋清如何,都不如眼前的人的平安让她挂心。流萤点起烛火坐在桌前,静静的望着榻上的叶楠。
临近黎明的天,总是异常的难熬。在没来得及破晓前,楼下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
叶楠是被这阵吵闹惊醒的,困意来不及驱散就先听到“咚,咚,咚——”的激烈的敲门声。她蓦然坐起,瞪大着双眼看着前方。目光落在流萤身上,确认性的轻声试探道:“流姨?”
“房间里的人都出来!快点!别逼我们动手。”流萤来不及回应,门外的吵闹声先一步传来。她扶着叶楠起身,看到叶楠收拾妥当,忙将房门打开。
门外站着两个穿着铠甲的士兵,不满的看着从房中走出的流萤与叶楠。他们一把推开房门,扫视房间一圈才离开。叶楠被盯得害怕,攥着流萤的袖子不敢抬头。
流萤搂着叶楠的肩,无声的将叶楠拉到自己保护区域。她看着走廊里的男男女女,个个战战兢兢等待着官兵离开。挨着她的江一青与林云根,等的也是很不耐烦。搜查到最后,天已是大亮。
折腾完大家肚子早已吃不消。叶楠随着流萤下楼,林云根寻了离门远的位子,江一青向小二哥点了几样菜。
今日的天气比前两日都好,晴空万里。光顺着门洒落而下,一扫往日的阴霾。街道上的人仍旧不见几个,能见到的都是穿着盔甲的士兵。偶尔能看到几个骑马的,便再无其他。
叶楠看了客栈一圈,发觉除了客栈的伙计,几乎没几个人。怕是都躲在客房,以免被官兵抓了去。她其实也很害怕,因为这个地方不讲道理,随便按了名头就能被死亡。她是不怕死,是怕这种被随意支配。
“楠儿想什么呢?”林云根把筷子放到叶楠的手边,看叶楠脸色苍白担心道。生怕刚才的阵仗吓坏了叶楠,可转念一想,他的楠儿并非未见过的大场面的人。离开岚阳时,那场面可比刚才要可怕多了。
叶楠拿过筷子,抬头对上江一青审视的目光,忙笑道:“没什么。”
“有事别憋在心里,直管于云根叔叔说。”林云根为叶楠夹了两筷子菜,不放心道。
他可不想叶楠被新宁所感染,成为一个事事妥协的无能的人。只要叶楠说不愿在新宁呆,他才不管江一青与流萤妹妹的意见,一准带着叶楠离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交给喜欢应付乱七八糟的事的人处理。他们才不要管这些,开心是最重要的事。
流萤在叶楠与林云根之间来回打量,笑的勉强道:“楠儿觉得苦也没什么的。”
“头一次被粗鲁对待,是让我有些应接不暇。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我懂得,流萤、云根叔叔你们不必担心我。”叶楠看三人的目光齐齐望过来,心里一暖。她不知在三人的眼里,她是多么脆弱,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担心。
江一青看着客栈外的站着的几个官兵,眉头逐渐拧起。不过片刻,他们便被从客栈中赶出。他下意识用手护着叶楠与流萤,低声道:“当心。”
“师父。”叶楠刚松开着流萤的胳膊,就被推到街道。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幸好被江一青扶了吧。
林云根握了握拳,随时准备将眼前的官兵臭揍一顿。收到江一青警告的目光,把紧握的拳又缓缓松开。这些人的死活,他是不管的。可他在乎的人的安危,却不能不在意。他感到袖子被人往前拉了拉,顺着手往上看到流萤正一脸的不解。林云根勾了勾唇傻傻一笑,跟着人群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