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女人的婚宴上,被一个人女人抢走自己喜欢的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体验。
叶楠耸了耸肩道:“不知道,可能。怎么,你反对同性相爱?”
“小兄弟,爱情是美好的。它不该被限制,除了双方谁也不能去评判它。”江一青听着身旁人劝谏许七的话。
林云根与流萤面面相觑,齐齐望向叶楠。他们倒不是反对什么,而是不明确叶楠真正想表达的。不知何时礼成,饭菜都被送了上来。
江一青把鱼端到离叶楠远一些的地方,笑道:“兄台误会。他可能是想确认对方的心意罢了。”
“楠儿多吃点,从早上熬到现在,不容易。”林云根盛了碗汤,推到叶楠的手边。他可不想闹出不痛快,转移话题才是重点。
流萤的拿着酒杯,一杯接一杯的灌着自己。酒味很淡,喝出雪香来。度数低到可与水并提,但味道很好。
叶楠见流萤喝的起劲,泛起了馋。她拿起酒杯,抿了口。发觉味道不错,连喝了几杯。她生不出醉意,反倒是越来越清醒。天好像下雪了,一片片的雪花落在着院落里。
人们都在举杯欢笑,所见之处都是快乐。雪里融着太阳,暖的人想睡。叶楠晃了晃脑子,回过神来重新打量此酒。还以为许七身上会有风雪太阳的气息,未曾想一杯酒竟能让人喝出雪的味道。桌上的酒菜未动,倒是把一壶酒喝个干净。
孙晓挨个桌子敬酒,敬到江一青一桌。满桌的人起身与孙晓碰杯,说着祝福的话。
叶楠看着眼前人与院子晃晃悠悠,努力睁大着眼睛。左手按着桌子,以防自己站不稳。右手举杯,又喝一杯。大家重新入座,她也晕晕乎乎坐下。最好笑的是,她一头栽倒桌上。
隐隐约约听到周围的笑声,她想抬头看一看。可脑袋好沉,她抬不起来。意识开始模糊,醉到睡了过去。
许七放下酒杯,看着睡在桌上的叶楠。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们这一桌的人,好像对不热衷于凑热闹,专注的吃酒聊天。
宴席到了最后,除了江一青等人,基本都醉了。流萤将叶楠一个公主病抱起,惹人瞩目。大家以为两人是情人,也不在将目光放在流萤身上。孙府外的马车在原地等着他们,林云根怕流萤累着,在旁边随时准备搭手。他看着流萤坐上马车,才跟着进了后一辆马车。江一青则在最前方引着路,与许七先一步坐进马车。
马夫驾着马车返回运来客栈,车轱辘吱吱呀呀的转动声被人群的喧闹遮掩。
太阳几乎是要被乌云遮全,浅薄的光线落在人身上根本感觉不到温暖。马车缓缓的停在运来客栈前,车上的人纷纷下了马车。酒足饭饱后,是该好好睡一觉。有人未到客栈就先睡过去,最后有劳流萤照顾。
林云根回房直奔床榻。他未醉,却贪睡。腰间别着的扇子,被随手扔在榻边。坐在桌前的是江一青,对面则坐着流萤,桌面上放着新上的茶与点心。
昏黄的光晕透过窗户撒落满屋,烛火早早被人点亮。风吹的烛火摇摇晃晃,客房的影子跟着也摇摇晃晃。
房梁上许七看着头顶的天,思绪飘到婚宴上叶楠的问题。他想要告诉叶楠,他对同性相爱毫无意见。爱情这东西好比左、右手吃饭,有人天生习惯用右手吃饭写字,有人习惯左手,或是有人右手断了、残了只能用左手。无论是先天存在还是后来转向,他都能理解和接受。
重点不是在用哪只手,而是在于他们都在想要同样的东西。
若有人歧视同性相爱,那他就是歧视爱情。这是很愚蠢的问题,他怎可能会有这样愚蠢的想法,叶楠真是冤枉他了。
这些话憋着许七的嗓子眼,一个劲的往外冒。他怕被叶楠误会,以为他是个见识浅薄,毫无胸襟的人,连别人对爱情的选择都容忍不了。事实并非如此,诸国他早都转了个遍。青州国的国风,他早已见识过。以为未曾上心,是未曾对他造成威胁。
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叶楠可能喜欢女人,那么叶楠选择的几率宽阔起来。不在局限于男女,而是心。
许七叹了口气,觉得喜欢人是件痛苦的事。单恋更苦,像是尝到了爱情,偏偏又是一个人的独角戏。严格意义上来讲,单恋称不上爱情。这与一个人成不了亲,是一个意思。两者都需要有人回应,若那人不存在或毫无兴趣便是自娱自乐,个人臆想。
他翻身望着头顶的月与满天的星辰,以为当初不碰到叶楠是最好了。他不至于跟着江一青等人瞎跑,情绪也不至于被叶楠的喜怒哀乐所控制。波澜不惊的生活,真是他所喜欢的吗?
许七不知道,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或许九首蛇该明了,它活了上万年,怎样的事情都见识过,怎样的问题都知道答案。可他不会问九首蛇,这个问题很傻。他为何要听从别人的意见,让别人告诉他,他该怎样去过一生。
不,他不喜欢被设定,被要求去做一件怎样的事。何况这件事关系到他的一生,不容许半点马虎。许七对以后是充满困惑,或许等他像九首蛇一样度过漫长的岁月,会明白自己想要怎样去度过。现在就算作是他对新生活的一种尝试,一种类似于奔波游玩的生活方式。
等许七想明白这件事,天已经大亮。
白光充斥着天地间,太阳躲在墙角格拉里不出来。万里无云,浅蓝一片。许七跳下房梁,来到运来客栈的后院,躺在江一青的马车顶。灰暗的阁楼压着光线,让许七看不到光亮。
小二哥似是看不到许七的存在,牵着马车晃晃悠悠出了院子。客栈前的声音很嘈杂,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太阳还是未从云中走出,剩余的大片光显得索然无味。许七听着江一青与林云根打趣声,紧接着马车就开始晃晃悠悠的往前了。
“我发现你真有意思。人孙掌柜都说不用付钱,你还巴巴的给人送去。你就不怕孙掌柜良心上过意不去?”林云根拿着水壶喝了两口,塞进马车里嫌弃道。整的他们真像个人,去讲那些虚头巴脑的礼。
他们出了城门后,前方的人越来越少。宽敞的大道上,唯有几个行人和一辆马车经过。鲁文镇往前就是封兰,到时他们又有热闹可看。
江一青挥着马鞭,靠着马车睨了眼林云根道:“别把旁人的客气信以为真。我们不缺那点银子,不用讨别人那点微薄的恩惠。”
“麻烦。一点也不干脆,给就是给,不给就是不给。弄那些个弯弯,真是无甚意思。”林云根很反感江一青的这套理论,一点也不爽快。他喜欢坦荡、直率的活法,才不要虚虚实实。
江一青懒得回话,他们在某些事情上总有细微差异。性情不一,并没有不可取之地。他喜林云根活的坦然,看的通透。简单,是很难做到的事。这种处事思维,只在楠儿五岁至十岁时间段出现过。
马车里的叶楠觉得两人说的都有理,随便哪一种做法都可施行。云根叔叔讨厌虚伪,她也是。至于师父,太高不可攀。叶楠觉得自己再过多少年,也不能像江一青。这可不是恭维的话,而是实实在在的赞叹。
在她的前半生中,几乎没有一件事是不出乎江一青预料的。江一青说过的话,总能在某个时刻实现。叶楠有时觉得江一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后来年岁大了些才明白,世间绝大多数事都有它独特的定律。而江一青,深知这些定律。
叶楠盖着毯子靠马车,思绪随着摇摇晃晃马车渐消。
流萤掀开马车窗帘的一角,望着马车外一排排的大树。树叶枯黄,风一吹就落下。风透过窗户吹来,凉意扑面而来。她松开帘子,靠在马车上闭上双眸。
这回一走就是两日,朝朝暮暮来回替换,天蒙蒙亮时马车就停了下来。
林云根跳下马车,掀开车帘冲着流萤笑道:“流萤妹妹,楠儿,我们到封兰了。”他说罢,搀扶着流萤、叶楠相继下了车。
江一青将马车委托给小二哥,拿着客房的钥匙,引着三人上楼。
叶楠困意极深,门一看直奔床榻。她想,这辈子不会有比此事更让人享受的了。她的双眼已不受疲惫负荷,深混混沉的睡去。
太阳这时才缓缓的从地平线升起,柔和的光透窗户洒进来。榻上的人像是日夜颠倒,不管不顾的入睡。
流萤坐在窗户上,低头望着楼下经过的人们。她不像是叶楠,身体受不住奔波与饥饿与疲惫,精力也是耗费不起。
人就这点令人不满,脆弱又无多用处,鸡肋的可以。她望着太阳越升越高,气温逐渐升高。熬过炎炎夏日,秋日的天气再闷也很容易接受。
流萤望着许七悬在半空,站在她的面前,笑道:“楠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