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左丘雨的出生,还是桃夭妖的妖化,似乎都跟自己脱不了关系。
“夭妖,你……”
没等水色当面问出口,眼前的画面尽数消散。
明月桃花皆似梦,人妖如水都无痕。
一望无尽的弱水再现,一身紫衣的鱼临渊仍然躺在不远处。
水色虚弱地站在淡蓝色的水面上,深情地凝望,笑容洋溢。
似乎不用等太久,鱼临渊就会在她面前醒来。
就这样。
水色一边恢复着失去的灵力,一边守在鱼临渊身旁。
每隔一段时间,她仍会用灵力滋养他,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而水色也从未留意过脚下,那淡蓝色的水光里,总有一个落寞的鱼影,在默默地注视着她。
时间流逝,弱水依然。
水色将全部灵力都给予了她眼前的鱼临渊,自己则无法维持人形,以弱水凝成的身躯待在他身旁。
那一日,他终于醒来。
幽绿色的眼瞳,令水色感到陌生。直到“鱼临渊”的眉心浮现出一个古朴的“木”字,水色才如梦初醒。
“你不是他……”
“吾非树,亦非鱼,更不是眼前弱水。”
“你是菩提?”
“菩提?哦,有些印象,有些曾在吾山之下参禅者,如此称呼……”
“我只想知道,属于我的鱼,究竟在何处!”
“你难道不想知道,吾为何会以他在你心中的样子苏醒?”
“事到如今,还重要么?想必你已在我心中发芽,而我也再无走出这里的可能……”
水色的声音不卑不亢,她不后悔所有付出,唯独遗憾不能再见真正的鱼临渊一面。
菩提借着鱼临渊的手,指了指水色脚下的水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用情越深,也就越辨不出真伪。经过前两重考验的你,又岂能轻易发现,此时的鱼,早已成为你心中的水……可你,却还是只顾着眼前这具属于他的躯壳,不惜耗尽灵力滋养,让吾扎根在这心境里……”
“如此煞费苦心,你究竟能得到什么?”
“五山再次齐聚,三界回归混沌!当然,报复一下龙鱼,也只是顺便而已……”
闻言。
水色无心理会菩提,跪在水面上,伸手轻触面前的鱼影,流下欣喜的泪水。
水面微微起皱,鱼影随之消失,片刻后重新完整,像她自己的倒影一样形影不离。
“报复?他是最后一条龙鱼,若他当真魂归轮回,那即将降临的极恶,谁能与之抗衡,是你么?”
“没有明镜台,没有龙鱼,又岂会有善恶之分?一切皆为因果,那何为因,何为果?”
“那万千因果中,是不是必须让水和鱼就此别过?”
“非也,唯你和他,与吾有缘!”
“这样的缘,宁可不要……”
“可当鱼水情浓之时,你还是选择了。今时今日起,吾就是你心中的情种,也是你心中之鱼,自然也是你心里的他。
你可随时将我撵出心境,只是那时,你心里再也不会对鱼动情!”
水色轻轻拭去泪水,望着脚下的倒影一笑,转身换上一身白衣,弱水凝出绝美的容颜。
缓缓起身,看向被菩提“占据”的鱼临渊,眸光中尽是坚信。
“那我若执意留你在此呢?”
菩提一阵沉默,似对水色话,感到十分不解。
片刻后,菩提借着鱼临渊的嘴,平静开口。
“若是之前,你们在两重考验里失败,那吾定然能无条件掌控你的心境……而现在,如你执意将吾留下,那今后真正的你,便会困在这心境之中,每日只有少许时间,能以真心示他……”
“我相信,短暂的孤独,终能守得鱼水重逢。就让我,等他出现……”
话音落下。
鱼临渊身体一软,一个幽绿的虚影从他身体里飘出,随后化作另一个“鱼临渊”,席水而坐,紧闭双目。
水色摸着鱼临渊的脸颊,看着脚下的鱼影,款款深情。
“有水之处,必然有鱼。傻鱼,我喜欢你!所以我会一直等,等你解救真正的我……”
说着。
水色周身灵力涌动,一颗巨大的水球将鱼临渊的身躯包裹,猛然砸向她脚下的鱼影。
水花四溅,波光如雨。
弱水落在她脸上、身上、心上,早已分不清泪水和雨水。
看着鱼临渊往水下沉去,她知道,这菩提幻象内的“鱼水同游”,将以失败告终。
菩提之种,已在她心里发芽,而且正渐渐变得同他一样“高大”。
但是,水色并不感到沮丧和失落。
回想起那冗长梦境里的等待和寻觅,比那千年的陪伴更有分量。
学着菩提的样子,席水而坐。
水色双手拖腮盯着菩提,一边细细回味和鱼临渊的种种,一边从那“熟悉”的脸上,寻找着“鱼”的影子。
秋瓷的梦里。
黑白二位梦魔同时收手,抬眼望向天空中的菩提幻象,不由一阵惋惜。
恰在这时。
鱼临渊从菩提幻象内跌落,昏昏沉沉犹如做梦一般。
眼见他快要落地时,御界鱼群迅速游到他身下,慢慢把他拖起。
黑白两位梦魔同时走到鱼临渊近前,躬身行礼。
“还望魔主莫要气馁才是!”
“是啊魔主,虽然未能将那菩提种祛除,但水主已争取到时间!”
鱼临渊看着两个言语大不相同的梦魔,一脸古怪。
“你们……”
“我们都能看到,却无法干涉!”
“我是说,梦魔难道不是一个?”
黑白两位梦魔相视一笑,随即当着鱼临渊的面合二为一。
“再次见过魔主。魔主有所不知,梦魔并非一个或多个,而是由众多梦汇聚而成,以梦为食。通常会表现出两种形态,就如魔主刚才所见的噩梦和美梦。”
鱼临渊听着,长舒一口气,转身抬头,看向空中的菩提幻象,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似乎那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突然。
菩提幻象剧烈收缩,成为数片积雨云,瓢泼大雨竟在秋瓷的梦里,肆意而下。
远处的乖璃扯下几片莲叶,盖在秋瓷身上,自己却沐浴在这无比清凉的雨中。
一袭白衣的水色踩着雨滴,款款落在鱼临渊面前,调皮地望着神情呆滞的鱼临渊。
“走呀,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还要在梦里白头偕老不成?”
“你不是……”
没等鱼临渊反应过来,他已被水色挽着胳膊,拽出老远。
等他们身影渐渐模糊在梦里,水色的声音才回荡在梦魔耳边。
“傻鱼,我就是你的水呀!以后每天都会纠缠你片刻的呦,至于剩下的时间,那就不属于我啦……”
梦魔望着虚无缥缈的天空一笑,转头看向秋瓷和乖璃。
不久之后,梦境里只剩下乖璃,在等待着秋瓷回梦里。
这一日,宁西将军府传出两个惊动栾州城的消息。
将军府的那位千金,择日就要出嫁了。
而常年“卧病不起”的将军夫人,竟于昨日“康复”,还热情地招待了两位“贵客”。
那两位贵客当中,紫衣男子自称左丘雨师尊。
而另一位“美若天仙”的白衣女子,时而与那紫衣男子形影不离,时而声色俱厉地大吵大闹。
说来也巧。
本该为女儿操办婚事的左丘彦,竟于两日前带着众多飞鱼卫出城,至今未归。
然而,该来的终将会来,该结束的也会如期有果。
也正是在这一日,水色重新披上了近水披,拒鱼临渊于十步之外。
无论鱼水何处,于情而言,仍是一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