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得及。”帝修语气淡淡,“就算赶不及也无妨,九位堂主过完年才会上山。”
秦裳微讶,随即心里明白。
主人这是为了他,才把年底的事情延迟到了过完年才做。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又是一阵惭愧,“不早了,属下伺候主人就寝。”
一夜过去。
次日早,几位副堂主早早就起了身,仪容打理好,来到院落准备请安,却见阁主昨晚落脚的房门开着,床榻上被褥叠得整齐,房中早已空无一人。
几位堂主和掌事面面相觑,一时俱是无言。
时日很快进入了今年最后一个月。
腊月初一夜晚,独孤熙再次毫无预警地从榻上栽了下来,熟悉的疼痛,熟悉的煎熬,熟悉的惊惶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维。
秋雁和青黛两人急匆匆入内,一人倒水,一人取药。
“独孤皇子。”将最后一颗药塞进他的嘴里,秋雁接过青黛手里的水杯,赶紧让孤独熙喝下,“你坚持一下,奴婢收到了消息,陛下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被剧痛折磨得混乱的脑子里仿佛注入了一道光,独孤熙脸色煞白,忍着浑身剧烈的颤抖,死死地咬着牙:“陛下……陛下,真……真的……”
“真的。”秋雁点头,“最多再两日时间,陛下就能回到宫里。独孤皇子,只要撑到陛下回来,你就有救了。”
独孤熙死死地咬牙,最后一颗药已经压不住体内蛊虫凶残的撕咬,他只能凭毅力支撑,死死地撑着,撑到陛下回来……
他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秋雁说的不对,他要等到陛下回来,只是为了在死前再看陛下一眼,不是为了让陛下救他……
他的身体早已无力回天,就算是陛下,也救不了他。
独孤熙浑身因剧痛而颤抖着,一张脸白得没有丝毫血色,蜷缩着身体,脑子里浮现少女一颦一笑一怒。
仿佛这样,就能忽略五脏六腑那让人生不如死的痛苦。
他想起自己初见这个少女时,她高坐在庄严神圣的大殿之上,眉眼威仪清贵,那一句“二皇子容貌绝佳,自是人间难得的美少年,然而皇子身份贵重,男儿顶天立地,又岂能折了傲骨给别人当榻上宠儿?”
男儿顶天立地……男儿顶天立地……
独孤熙仰望着雕梁画栋的寝殿顶端,想着当时的自己,心里有没有因这句话而生出涟漪?
他是大夏二皇子,却从来都是任人践踏,只有这个敌国女帝,初次见面就奉上了一句“男儿顶天立地,岂能折了傲骨?”
然而他虽投了个男儿身,可活了十六年,却从不知傲骨为何物。
他想起自己不自量力去侍寝的那晚,少女笑意晏晏,温柔多情,却在最后一刻毫不留情地把他从龙榻上踹下。
少女眉目清冷间说的那番话,至今还记忆犹新。
双手死死地攥着地上绒毯,嘴角一缕血溢出,少年却浑然未觉地想起那个晚上——得到清郡王死讯之后陛下命他侍寝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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