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听我说。”于氏平静的直视着武忠侯说道:“难道舅舅认为和离就是最好的选择么?”
“难道不是么?”武忠侯说道:“你既然过得不舒服,就回侯府来住,有何不可。”
“谁说我过得不舒服,最近这几个月来是我这几年过得最舒服的日子。”于氏说道:“唐老夫人有丫鬟伺候着,我多付月例银子,自然有人抢着照料。后院里养的那几个姨娘,清闲了多年,现在也算是有用武之地了,她们每日都劳累的不行,连吵架都没了力气,后院好久没这么清净了。”
按着舅舅的意思,我和离后,就待在侯府的小院子中孤独终老。看着他陆远山继续怀抱美人,做他的四品官。即便是我能将嫁妆都拿了回来,丢失的这几年怎么算?我已经是生了两个孩子,舅舅不会以为到了我这个年纪,还会再嫁人吧。”
“嫁人有又何妨?”武忠侯说:“陆远山那边自有我去处置他。”
于氏反驳道:“我不认为只有和离这一条路走,我还有儿子和女儿,我和离了,他们怎么办?是留在陆家,还是跟着我回来?再说,我就算是和离了,也该是回临安于府。”
我于梦娟不是躲在舅舅身后的小姑娘,陆远山对我不仁,我自然要还他不义。要亲自动手,才更有乐趣。现在我是陆家的主母,钱财都由我掌控,儿女个个由我教养,我自然是再舒心不过了。”
“好,你过得好就好。”武忠侯无奈的说道。“老祖宗也该醒了,我陪你去见她老人家。陆远山的事,老祖宗还不知道,你可别说漏嘴了。”
于氏应下,两人缓步来到后院。
快到时,武忠侯提醒道:“老祖宗最近身子越发疲乏,你拣些开心的事情说,别让她老人家太过担心。”
说着,两人到了武忠侯老夫人郑氏跟前。
郑老夫人虽穿戴整齐,却没有下床,只是坐了起来,拿了靠枕依在身后。
于氏见她仿佛像是比上次又瘦了些、老了些,顿时泪流满面。郑老夫人抓住于氏的手,说道:“孩子,真是苦了你啊。是我害了你,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嫁给那陆远山,看他那尖嘴猴腮的脸,就知道是个没有福气的。”
于氏听了一愣,外祖母怎么知道陆远山出事了?
武忠侯在后面连忙解释道:“母亲,陆大人那是飞来横祸,怪不得别人。”
“那是他命太薄!福气大了就会受不住。”郑老夫人满心后悔的对于氏说:“当初你就是看那小子皮相好,被他迷了眼。我不该心软的,应该狠下心就不该答应就好了。”
“外祖母。”于氏抚摸着郑老夫人的手,轻声说:“我过得很好。外祖母,你看,以前远山经常不回家,我找都找不到。现在他想出去都出不去了,我们能相处的时间就更长了。”
郑老夫人点着头听着于氏说话,她的手很瘦、骨节宽大,于氏掉了泪,一遍遍摩擦着郑老夫人的手说道:“外祖母,我想你了。”
切切之语、丝丝入心。
旁边伺候的丫鬟都感动的偷偷掉泪,祖孙两人默默相望,相视泪流。
武忠侯本就是个不善言语的,此时更不知如何劝起,直在后面心急如焚,却没有法子。
好在武忠侯夫人孙氏带着两个孩子也来请安,一进来见屋里哭成一团。忙打着岔,又将女儿和小儿子推出来请安讨郑老夫人,才慢慢劝解止住。
等人都散去,于氏坐在郑老夫人床头脚踏上,问道:“外祖母?上次我来带来的天水一色,你说以前在云南时见过类似的颜色?”
“嗯,我的确是见过。上次你走后,我才想到库房还有个盒子,里面的东西和那天水一色说不定还有些渊源。”
郑老夫人就让丫鬟去库房取个盒子,“怎么你想开染布坊么?”
于氏笑道:“不过是闲暇时用来打发时间。”
不过一会,丫鬟捧了个木雕镶银盒子回来。
郑老夫人让于氏拿着,说道:“打开看看。”
于氏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个密封的土瓷罐。
“这罐子里面都是虫卵。”郑老夫人说:“在云南,那罕见的颜色就是用当地特有的一种虫子身上的粘液染得。这罐子里就是那虫子的虫卵,说是这虫卵放三五十年后还能存活。你拿回去,先放几片生肉进去,养一段时间就会有幼虫生了出来。”
“外祖母,那布料真的是用虫子的尸体染出来的。”于氏想着那绚丽的颜色居然是这么得来的。
“反正我是费了大力气都没染成。你回去试试吧,说不定染布还要其他手法,只是我不了解。”
这东西原是云南土司夫人送给太后的,平日里我喜欢研究新样式的布料,出嫁的时太后特地又赏给我的。”郑老夫人说着:“等我离了宫,做了这侯府夫人,到是花了一段时间去养它,可惜虫子虽然养成了,去怎样都染不出颜色,别说成品的布料了,就连一个线头都很难上色。后来我怀了你母亲,就又留了些虫卵在这罐子里,放库房了。”
上次你送来布料,我见有人染成了,又起了心思。可惜年纪终究大了,没精力了。现在,我把它给你。你不是认识做出布料的那个小姑娘,那人是行家,比放在我这里强。”
外祖母手中果然有天水一色秘方,那弄垮于家的就是外祖母了。
于梦婵的故事里,并没有提及外祖母。
于氏捧着木盒边走边想,她看外祖母精神不济,还是回去再翻翻那些纸片,看看有什么其他的线索。
要是都没有,就再去求求岚山郡主,让她帮忙去问问于梦婵,问问她,外祖母是什么时候走的,也好防患未然。
这样想,于氏加快了步伐,走的更快了。刚坐上马车就喊道:“快回府。”
范嬷嬷想去接过于氏怀中的盒子,被于氏拒绝。她一路抱着盒子回了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