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加丹港口小镇,今晚镇上发生了一些麻烦,多年打理一间杂货商铺的白俄老人谢谬沙,竟然是一名外国特工,而且在秘密发电时被当地反谍机关撞破,反抗中被镇压当场。
大家的眼睛还在关切这间商铺的时候,镇上的小教堂前,黑乎乎从山里飞出来了一架直升机,在燃油耗尽的时候,堪堪降落在教堂外。
“真是怪事多多啊,”凌晨,崔广利踩着厚重的胶鞋,一身潮气地走进了自己的小院,这间有些破败的院落,是自己全部的身家了。小院里,一棵苹果树,长着稀疏的绿叶。
作为港口维修工,崔广利已经在这里居住了三十年,每年六个月的工作时间,剩下的半年他不得不去给驻军修理营房、管道,以换来零星的收入。
这种半死不活的工作收入,当地苏联人是绝对不会干的,也只有像崔广利这些没多少文化的居民,为了生活就这么一直干了下来,哪怕是朝籍苏联人。
狭小的客厅里,崔广利摩挲着找到墙壁上的灯绳,啪嗒拉亮了昏暗的灯泡,作为港口维修工,在这里能享受到的福利,也就是这盏收费便宜的电灯了。
灯光下,客厅角落那快散了架的木椅上,一张清秀的亚洲人面孔,身上苏联海军二等兵装扮,让崔广利疲惫的脸上,眼眸突地一缩,身形呆滞了片刻。
“你是谁?”沉声问着。崔广利脱去身上油渍斑斑的工作服,他现在连老婆都娶不起,也不在乎陌生人随便串门。
不过。这里是戒备森严的军港,不说昨晚镇上发生的混乱,秘密警察随时会上门检查,就是他这个维修工。也有义务向警察检举这个从未谋面的年轻人,否则后果很难预料。
“崔广利是吧,我是来自家乡的一个朋友。”罗二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邋遢汉子,随手丢给他一瓶伏特加,“你工作太辛苦了,喝上一口解解乏,”
熟悉的朝鲜语,让崔广利这个几乎忘记母语的中年人,眼角微微一红;他知道了。面前的年轻人,肯定不会说俄语。
接住了罗二抛来的酒瓶,崔广利小心地看向商标,商标空白处用红黑两色笔迹,交叉写着一个让他噩梦连连的朝鲜单词。“旁观者”
为了这瓶酒,还有这个种着一棵苹果数的院落,罗二忍痛通过朴姬善,转让给朴正勇一百支烧刀子换来的;当然,他要是没能活着回去,朴正勇也会大度地放弃这笔债务。
“刺啦,”撕掉商标,崔广利一口吞下了这个恐怖的证据,拧开瓶盖,狠狠滴喝了一口烈酒,嗯,味道很醇正。
“说吧,你要的信息我不一定知道,而且我不会给你提供任何帮助,”抹抹嘴角的酒渍,崔广利咧嘴一笑,“我只是旁观者而已,”
“当然,我尊重你的规矩,”罗二笑着耸耸肩,“你认识弗拉基米尔中尉吗,他是秩序号重巡洋舰上的工程师,”
“我不认识,但我的同伴刚才聊天时提起,秘密警察昨晚在酒吧里逮捕了一名中尉海军军官,不是道是不是他,”崔广利不带表情地拿过桌上的一块黑面包,撕下一块慢慢嚼着,“卖杂货的谢谬沙,被打死了。”
“知道关押地点吗?”罗二无奈地摇摇头,自己运气实在不是太好。
“应该是警察局,或者是西面的军营里,”崔广利咽下粗糙的面包,掏出怀里老旧的怀表,“我是四点十五下班,十分钟路程,现在五点整,你必须离开了,”
说到这里,崔广利从桌子下方的凹槽里,抠摸出一张厚实的白纸,“这是港口镇子上的地图,近两年根本没多大变化,”
“还有,明后天,在勘察加半岛上,会进行海军舰炮实弹射击演习,有军官说要给老美一个威慑,搞不懂里面有啥道道,”说到这里,崔广利摆摆手,适宜罗二可以走人了,自己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什么?你好歹让我歇上几小时吧,”接过地图,罗二瞪着眼睛,不满地眯起眼睛,要不是崔广利的心跳除了亮灯后的几秒,强烈跳动了十几下,现在人家几乎把自己看成空气了。
“可以,后果自负,连带还有我的小命,”崔广利自嘲地笑笑,小心地拧上瓶盖,把酒瓶揣进怀里,“忙碌了一晚上,我得去睡觉了,”对于罗二的任务,那不关自己一毛钱事了。
话音刚落,港口方向,传来一声声凄厉的警报声,“这是演习警报,每月都得来几次,很讨厌的声音,”随口解释道,崔广利突然觉得耳朵一凉,墙上的窗户四开,罗二已经没了踪影。
“切,心高气傲的家伙,总有倒霉的那一天,”关紧了窗户,崔广利嘀咕一声,正要去卧室,就听见小院的栅栏被嘭地踢开,沉重的脚步声乱糟糟冲到了门口。
“咣、咣、咣,”粗暴的砸门声传来,“开门,警察临检,”
崔广利迟疑地抹抹嘴巴,“哦,来了,”打开房门,一个身穿黑色皮大衣的警察,不由分说把他推到了一边,眼睛扫视着这个简陋的客厅;身后,三名苏联战士背着冲锋枪,一脸无奈地围住了这个港口维修工。
“你叫崔广利?”平头警察锐利的眼睛,扫过客厅,狐疑地使劲嗅着鼻子,伏特加醇厚的酒精味,严重刺激了他的胃口。
“是的警察同志,”崔广利迟钝地点点头,“也许,这些战士就是我的证人,”没错,这三个士兵他还真是面熟。
“那么,请你告诉我。”警察铁青着脸,凑到崔广利脸前,“维修工同志。你在干什么?喝酒吗?”说到这里,他利索地一把从崔广利怀里,抢出了那瓶伏特加。
“瞧瞧,这是什么。起码三百卢布一瓶的好酒,你一个月一百七十卢布的维修工,也太奢侈了吧。”警察笑眯眯地把酒瓶收进衣兜里,“你也别说什么借口,跟我走一趟吧,崔广利同志,我需要知道,你为什么会把商标撕掉了,走私活动实在太猖獗了。”
崔广利眼眸深处渐渐升腾的杀意,随着走私这两个字,随即消散不见,转而是满脸通红的窘迫,低头认罪。装的太逼真了;要知道,在苏联远东你不买上几瓶私酒,那绝对说明你不是个真正的汉子,连烈酒都不敢喝,当然前提是不要被抓住。
房顶上的阴影里,罗二默不作声地蜷在烟囱后面,支楞着耳朵,房间里的动静他听不出来什么意思,但崔广利只要不反抗,那基本没多大的意外;如果崔广利出了意外,他也不见得会出手救人。
“旁观者,”谁都有机会看别人笑话,但笑到最后的人,付出最小成本的,才是真正的旁观者。这次来到马加丹,救人不过是一个借口,随便都能丢弃的借口。
崔广利顺从地被带走了,他的结局应该不会太糟糕,但也好不到哪去,碰到枪口上破财是难免的。
罗二别无他处,返身又躲进崔广利家的小阁楼里,透过肮脏的百叶窗,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军演的警报声响起后,小镇街道上,除了警察大兵外,已经没有行人敢于上街露面,那些混迹在酒馆勾栏的海军官兵们,在港口喇叭的一声声督促下,急匆匆赶回了各自的舰艇。
距离居民院落五百米外的一条公路上,一辆大型装甲运兵车,在两辆坦克和三辆满载士兵的卡车护送下,缓缓从火车站的战术储备库,驶向港口;本次远东后勤司令部给重巡洋舰补给弹药的演习,已经拉开。
裹着厚厚的棉大衣,罗二缩在阁楼里浅浅地假寐,这里晚上清晨阴寒的低温,让他一时还不太适应。
弗拉基米尔应该是出事了,到警察局或军营救人,罗二还下不了决心,自己人生地不熟的,这个崔广利又是个袖手旁观的货,依仗他还不如多拿把枪来的实在。
关键是,三村羊夫死了,自己的后路也没了,怎么逃离苏联国土,哪怕是离开国境线都成了大问题。
灰暗的阁楼里,罗二忽然瞪圆了眼睛,在他的感知里,大约五百米的距离上,竟然有熟悉的心悸感,让他的心脏砰砰激动地狂跳不已;“这是,铀矿?”自言自语地站起来,罗二找准了方向,伸出大手,咔吧在木板墙上凿出了拳头大的洞口。
小巧的望远镜里,罗二冷漠地看着远处的车队,尤其是当中的那辆装甲车,那阵阵强烈的感觉,让他脸上微微抽动不止。
“靠,靠,就是它了,”嘴里碎碎地念叨着,罗二手中的望远镜,已经换成了一架炮镜;心有所求的罗二,把那什么弗拉基米尔,还有该死的崔广利,统统抛到了脑后。
军港码头,在内务部、秘密警察、海军司令部三方人员的亲自监督下,上百名大兵护卫着徐徐驶近的装甲车,很快靠近了“秩序”号重巡洋舰。
肃穆严谨的交接下,装甲车里抬出来的四个军lǜ色木箱,被水兵们装上吊网,吊进了前甲板主炮弹药舱。
“呜,呜,”补给了弹药的重巡洋舰,在拖船的引导下,离开码头,船身中部烟囱冒起淡淡的黑烟,准备驶离港口。
作为分支编队的两艘护卫舰,三艘驱逐舰,还有海面上一艘潜艇,已经早一步驶离了码头,在近海组成了防御编队,就等着“秩序”加入核心位置了。
“喂喂,草,直接就出海了?”罗二盯着炮镜,眼巴巴看着巡洋舰离开了港口,忍不住怒声喝骂一句,真真是一点机会也不给,用得着如此小心吗?这里可是你苏联的国境以内,哪来那么多的意外。
“秩序”号重巡洋舰上,在舰长和政委共同监护下,大副带着枪炮长,指挥着十几名彪悍的“特训”水兵,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四个弹药箱。
今年初,美海军列装了核炮弹,比起在1953年5月25日,在伽堡成功试爆了一发280mm口径的核炮弹核试爆,那种280毫米口径榴弹炮发射核炮弹,苏联人更加重视“衣阿华”级战列舰上406毫米火炮,这种内爆式核弹头,已然在四大洋上开始漫游。
而此次苏联海军演习的目的,就是要警告美国人,苏联海军也有类似的杀手锏。
2枚280毫米核炮弹,2枚406毫米核炮弹,在穿着防护服的士兵操持下,严密地防护在了弹药库。
苏海军编队摆开阵型,徐徐向鄂霍次克海湾深处驶去,至于白领海峡那里,还是不要刺激美国人太甚了。
马加丹港口小镇东面的深山里,好容易潜出镇子的他,站在山腰上举着望远镜,看看海湾里游弋的舰队,不由得暗叹一声,“娘的,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
收拾好心情,罗二看准方向,迈开大脚冲进茂盛的松林荒野,那艘重巡洋舰留给他的时间,不会太长了。(。。。)(去读读www.qududu.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