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暖热的日本海上,一艘挂着红丸膏药旗帜的捕鲸渔船,加大马力在海上快速航行;渔船航行的目的地,赫然指向西北方向的白令海。
作为借口渔业研究的日本渔船,打起海里的庞然大物鲸鱼,从明治时期就成了惯例,而白令海正是夏季鲸鱼游巡的聚集点。
二十几名赤脚袒胸的日本渔夫,除了正常驾驶值班的,剩下的十几名都趁着甲板上凉爽的海风,各自聚堆围坐在船首,喝着瓷瓶里的清酒,撕扯着手里的海带、花生米,高声地喧哗不已。
清淡的水酒,让这些貌似豪爽的渔夫们,脸皮黝黑带红地忘乎所以,评论着此次即将到手的收获,憧憬回到村里的趾高气昂;人堆里,两个有些木讷的渔夫,混不做声地抿着清酒,眼神不时闪烁。
在他们身旁不远处的桅杆下,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子,双手抄在怀里低头小寐,眯起的双眼,眉头不时微微挑动。
要不是为了迷惑苏军的耳目,罗二根本不会搭乘小日本的渔船,但是使用飞机漏洞太大了,海上漫长的距离也让他心里没底,干脆悄悄找到一艘即将离港的捕鲸船,换上衣服混了上去。
当然,没有玛丽派人配合,他连渔船也上不去,毕竟这不是抢船,只是顺道同行而已。
那两个鬼祟的日本渔夫,是专门负责配合罗二的,谁让他连日语也不会,学都不愿学。
吹了会海风,罗二慢悠悠站起身,来回活动着自己的脖颈,就听见有脚步声靠近了身边;“罗先生,您是想回舱室休息吗?”低媚流畅的英语。让罗二听着还算满意,轻轻点头,“带路。”
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渔船在第二天下午,迎着阵阵满含凉意的海风,靠近了白令海公海海域。在海图标注的一处锚地,开始整装。
明天,天气许可的情况下。发现鲸鱼踪迹并不困难,而渔船船首上的那架鱼炮,也会大发其威,用五米长的带钩鱼矛,杀死一条条鲸鱼,带回日本不菲的财富。
手里拿着六分仪,一脸褶皱的矮个子渔夫。仔细校对了天际的星图,又对着海图计算一番,这才满脸欢喜地收拾心情,殷勤地跑进了舱室。
“罗先生,咱们已经到达指定地点。经纬度偏差不大于三,”卑恭曲膝的渔夫,点头哈腰间,脸上按捺不住的兴奋;当然了,作为旧日本海军航空兵的退役老兵,他能获得这次酬金丰厚的行动,也是很不容易才排队得到的。
“三村羊夫,辛苦啦,”罗二在舱室里转过身,面带笑容地说道,现在他身上穿着的,赫然是一副苏联海军二等兵的装扮,要是军衔再往上,那到时一眼就露馅了。
在苏军军队里,列兵、一等兵是各族混杂,二等兵里绝大部分已经是斯拉夫人为主了,罗二相当一次校官的念头,刚刚升起就被玛丽掐断了。
“晚上八点,按计划行动,”罗二嘴里淡淡地一声嘱咐,让三村羊夫半弯的腰身,堪堪又多了几度,“嗨,荣幸之至,”
晚饭时间,渔船船长为了明天的劳作,特意拿出了大量的清酒,请手下的渔夫们,大吃大喝了一顿,而负责分发酒水的三村羊夫,眼里浓郁的猩红色,已是季度亢奋了。
“罗先生,时间到了,”舱门外,传来三村羊夫的声音。
拿出一部电台,罗二熟练地连续发出三次简短的电码,这才收拾停当,打扫了自己在舱室里留下痕迹后,罗二冷笑一声,带着三村羊夫直奔后甲板。
漆黑沉寂的海面上,渔船后甲板上,罗二挥手拿出一架直升机,这架被抹去了标识的飞机,是玛丽特地从美军驻日本基地借来的,机舱里安装了三个容量为1000升的软式副油箱。
“嗡,”直升机螺旋桨缓缓转动,罗二坐在副驾驶座上,伸开了面前的仪器,小巧的电子屏幕上,一道幽绿的线条平直地展现。
三村羊夫戴上耳机,脸色一改白天里的龌蹉,沉静利落地打开一排按钮,回头看看罗二;“走吧,”罗二凝重地点点头,飞机螺旋桨愈发快速旋转起来。
不得不说,旧日本空军剩余飞行员的素质,还是相当不错的,三村羊夫仅仅接触了不到十小时的直升机,就已经可以把飞机稳稳地拉离了渔船;自然,他的勇气是被大笔美金刺激出来的。
马无夜草不肥,别无他长的三村羊夫,早已经受够了浑身的鱼腥味,这次雇佣行动后,他拿到的酬金,不论是自己花费,还是交给妻女生活,都值得他拼了老命去博一博了。
呃,罗二给他喝下的两支烧刀子,也治好了他头部神经损伤的遗憾,否则给罗二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登上飞机。
飞机很快消失在夜空中,驾驶舱里,蓄着人丹胡子的船长,偷偷从弦窗收回目光,叫来自己的两个心腹,“马上电告防卫省,苍蝇已经西去,目标大致为苏海军季节性港口马加丹港,”
“嗨,”心腹答应着正要走出驾驶舱,就感觉到船身猛然晃动几下,眼前一道亮光闪现,“轰隆,”巨大的爆炸声,在渔船中部响起。
罗二临走时留下的,是一份仁慈告别礼物,500公斤的烈性炸药,定时爆炸为十分钟,绝对会一次性把渔船炸成碎片;这次可能后果严重到极点的救人行动,不可能把一船的证人留给苏军。
直升机紧贴在海面十米高度处,笔直穿过白令海近海,一头扎紧勘察加半岛山区;飞机底部不时传来咔咔的划擦声,那是山岭上高大的红松枝头,在和直升机打着招呼。
“罗先生您放心,我曾经训练过战斗机夜间攻击,虽然遗憾地没有发挥作用,但现在的速度,对我来说不是问题。”脑门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三村羊夫一边紧张地盯着机舱外模糊的地形,一边扫着面前的夜视仪。
“是啊。你是老手了,能不能再飞得高点?”罗二心里七上八下地应道,暗暗骂着自己倒霉,碰上比自己更疯狂的家伙了。
“不行。苏军的雷达很厉害,飞机再飞高十米,他们肯定会察觉到。”顶了眼夜视仪,三村羊夫咬牙一推驾驶杆,直升机呼啸一声钻进了狭窄的山谷。
二十分钟后,直升机再次窜上了鄂霍次克海,沿着东北端狭窄的海面,加速冲进了马加丹东部山区;此时,罗二面前的屏幕上。那道幽绿的线条上,一粒模糊的光点,开始闪烁。
远东大铁路西北分支终点,苏联季节性军港马加丹,这个居民只有三千多人的小镇。港口停泊着苏太平洋海军舰队第二支队。
深水港口,弦号219的苏联“秩序”号重巡洋舰,在护卫舰驱逐舰的环绕下,静静地横亘在平静的码头;说是重巡洋舰,其实也就是一艘加强版的小型航母,说法和老美不同罢了。
这里是苏联的海疆,在眼下红黑铁幕拉将开来的时刻,战力越来越强大的苏军,不论海空军,还是强横的陆军,都不认为,会有不长眼的外敌敢于上门挑衅;遥远的欧洲,那里才是战备对抗前沿,展现武力肌肉也是在那里。
小镇码头附近,四五间酒吧里,不停地有军官水兵醉醺醺地走出扇门,晃着肩膀去了码头军营,也有爱好情调的精力充沛小伙,摸黑走进熟悉的庭院。
一间昏暗的酒吧里,乌烟瘴气的角落,一个鹰鼻深目的中尉军官,拿着一杯伏特加,靠在座位上忧郁地抽着烟斗,弗拉基米尔,已经连续三天来这里纵夜酗酒了。
身后小窗的布帘,微微露出的缝隙,让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马路对面的那个店铺里,晃动的人影。
当他第八十次凝目细看时,那间店铺门前的独轮推车,终于被挪开到了房檐下,“上帝啊,他们终于要来了,”
拿掉嘴里苦涩的烟斗,弗拉基米尔中尉轻轻点头,一口喝下了杯中的烈酒,“好啦,他们来了,”话音刚落,近身坐在他旁边的皮衣大汉,面无表情地拉开窗帘,啪地点燃了打火机。
“弗拉基米尔中尉,你及时的自首,政府会考虑给予减刑的,”皮衣大汉眼看着一群彪悍的持枪特工,冲进那间被怀疑多日的商铺,这才缓和了表情,低声笑道。
“哦,不,我有罪,我会认真改造的,”惊恐不安的弗拉基米尔,顺从地伸出双手,让冰凉的手铐,清醒着自己发昏的头脑;要不是为了美丽的艾维拉,谨慎自省的他,也不会轻易掉进这个大坑里。
“你的艾维拉会收下你赤诚的表现的,”嘴角带着丝丝讥讽,大汉扯下弗拉基米尔脖颈上围巾,搭在他的手上,“走吧,去看看你从未见面的同仁,”
就在罗二面前电码指示器上的标记,越来越清晰的时候,马加丹美国人深藏的联络暗线,那间不起眼的商铺里,两个皮衣大汉,正坐在一部长波电台前,眼巴巴看着电台以每十秒的频率,向外转发着一组电讯号。
“你说,老美会派多少人来营救弗拉基米尔?”
“也许五个,也许十个,谁知道呢?”
“也是,敢跑到这里来撒野,回去的可能性不大了,”
尽管苏联特工迅速制服了商铺里的联络人,但自动调频重复发报的电台,每隔一分钟,必须切入一个独立字码,拼死反抗的联络人,临死前没有交代这个关键暗码。
“滴,滴滴,”当长波电台发出一串告警音,看守电台的特工面色突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时,已经逼近山谷边缘的直升机,也突然停止了前进,悬停在山间密林上空。
“三村羊夫,你太累了,”罗二扫了眼电子屏幕,那已然拉直了的绿线,昭示着联络人出了大事;拿出一支烧刀子,罗二友善地拔掉瓶塞,递给了疲惫不堪的驾驶员。
“谢谢,谢谢罗先生,”一脸感激的三村羊夫,接过药剂一口喝下,转眼间,浑身上下的酸疼不翼而飞,“咱们是不是继续前进,目的地应该不远了,”
眼看着三村羊夫眼眸深处的血色,罗二淡淡一笑,扭头看看地面十米左右的高度,“你继续前进,我在这下了,”
“记住了,三村羊夫,你必须飞到山谷外小镇上,把飞机停在镇子最大的建筑物旁,飞机现在的油料,也只够到那里了,”严肃地厉声喝道,罗二满脸的狠戾。
“是长官,把飞机降落在山谷外小镇最大的建筑物旁,”三村羊夫毫不犹豫地大声重复,脸上竟然出现丝丝神圣的决然。
挥手间,罗二把护腕空间里剩下的500公斤炸药,堆放在后舱中,接上起爆器,想了想,拉过起爆器放在三村羊夫面前。
“降落后,如果有人围上来,你按动它,使劲按下,”指指起爆器拉开的手柄,罗二笑眯眯地一摆手,“你是个英雄,我承诺酬金翻倍,”
说完,罗二推开舱门,缩着肩膀跳下了飞机,转眼间消失在松林里。
“是的,我是个英雄,我早就应该是英雄了,”嘴里轻声地念叨着,三村羊夫无奈地看着起爆器,眼中露出点点的悲愤,“也许,战争期间,我就该去九板断找我的战友团聚,”
“俄国人,我来了,”在油料告警的嘟嘟声中,三村羊夫拉起机头,飞机抬升至三百米高度,决然驶向远处的小镇。
没有让罗二失望,就在他攀沿在山谷后方的石壁上时,手掌处的岩石,竟然传来微微的颤抖;奋力加快速度,罗二壁虎般窜上山脊,低头看去,山下铁路尽头,升腾起大股的黑烟。
“哎,三村羊夫,你是好样的,”罗二感慨地暗赞一声,随即隐身闪进了林中。
罗二根本没想到,他给三村羊夫的两支烧刀子,竟然没有让这个二战老兵,迷失了自主判断,但罗氏集团在日本的威慑力,让三村羊夫丧失了反抗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