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子?
这是什么鬼?
胡适这家伙竟然有小姨子,还能让他看的上眼?
关系到胡适的个人,在外说就不太好了,就算是大帅府上下都是王学谦的人,也没有谁敢乱嚼舌头子的。但个人隐秘,还是要注意一点,再说了,胡适这人脸皮薄,他是个好面子的人。于是,就让进了一栋临近湖泊的一座别院之中。
说起来,胡适对王学谦的身家,还是有点小嫉妒的,这张园可不是什么王学谦当上了大帅之后营造的府邸。这竟然是发迹前的家产,这都可以?他幻想着,要是自己打小有这么一笔丰厚的家产,他会怎么办?父亲早殁,留下孤儿寡母。胡适是和母亲相依为命长大的,小时候的日子着实艰难。想起来当妈的心愿,恐怕就只有四个字,给胡家‘开枝散叶’。肯定早早的结婚,然后留在家里当种马。想到自己的人生如此灰暗,没钱,苦;有钱,可能更苦,心里头就害怕的不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话说回来,也就是王学谦,他的人生已不太值当和曹锟那样,死命的捞钱,压根就看不上这三瓜两枣的,人家是有追求的。
可是胡适在看到王学谦如同吃了人参果似的眼神,都放光了,没来由的心头一顿,怎么回事?
“嫂子的亲妹妹?”
胡适的眼神有点恍惚,木讷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
眼神突然空灵了起来,仿佛回忆一段记忆中的碎片,仿佛百味陈杂,有甜蜜的成分,也有让他失落的地方。可记忆总是能够让人带去多愁善感的空间里,独自哀怜。
“应该是表妹,记得是我结婚的时候,她是我夫人的伴娘,不过那时候年纪太小。记得去年我来杭州吗,就在西湖边上,在断桥附近,我遇到了她,当时她正在杭州初级师范上学……”
“你连伴娘都不放过?”
胡适也觉得好像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心思,左顾右盼的不想说了,这让王学谦能忍?
“快说!”
“说可以,但你不能拿话挤兑我!”
“保证不会。”
王学谦也觉得自己的这点好奇心很奇怪,可没办法就是忍不住啊!见王学谦停当了一些,胡适也继续说起来:“那种感觉很奇怪,我原本以为回国之后这辈子都不会收获爱情了,不过有了地位和名气,受到年轻女性仰慕倒是不少,可那不是爱情,很浅薄,也很意外。”
“你这算是炫耀?”
“没有的事。”
“其实,小姨子也挺好的,长相上和妻子有着相似之处,而且还熟悉家庭,对孩子也好……”
说话的这位嗓音干巴巴的语气,磕磕绊绊的表达,显然说出这样的话,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当然,这话肯定不是胡适说的,而是另有其人。王学谦和胡适盯着说话的这位,很熟悉的不是?
可是却给俩人很不寻常的感觉。
东方的男人是含蓄的,是委婉的,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民国了,也就少数的人觉得爱情是可以大声说出来的,是高尚的,是超凡的,是能够让灵魂升华的……
可结局呢?
恐怕都不怎么好。
陈布雷感觉就像是躲在墙角的死角,面前两只狸花大猫死死的盯着他的惊悸。他不就是正好进来送茶水,随口说了一句心里话吗?可这句心里话,对于王学谦和胡适来说,更是吃惊不已。他们一个对姐妹花有过期待,只不过没有遇到过,当然王学谦想要的话,不会缺。另外一个呢?社会知名人士,拥有偌大的名气,好不容易偶遇了一直期待不已的爱情。没想到竟然是他结婚时候的伴娘,妻子的表妹,也能算是小姨子。
可纠结的是那位勾起他纯真年代波澜的竟然已经订婚了,而他也是有妇之夫,肯定会受到道德谴责,旁人的唾弃。
胡适假惺惺地拿下鼻梁上眼镜,漫无目的擦了擦,故意做出一种风轻云大的洒脱,可心里像是猫爪子挠心似的,恨不得抓住对方好好请教一番,很好奇的问道:“布雷,你……”
“其实小姨子也算是半个家人,对家庭的结构不会产生太多的破坏,孩子们也熟悉,小姨算是孩子们最容易亲近的对象了。”陈布雷说到这里,感觉长久以来憋在胸口的郁气消减了一些,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事都喜欢放在心里。
对于亡妻,他难以割舍,但是对于自己的小姨子的感激,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但在心头已经萦绕很久。
可惜,他在家里也不敢说出口,很肉麻不是?
至于对王学谦和胡适说,一来大家都是男人,都能理解这种不太寻常的情愫;二来,可能是感情太过压抑,他憋不住了……用后世的话来说,这类人叫闷骚,心里喜欢的不行,他就是不说!
可一说出口,那是不惊死人不休的地步,胡适的心里那个叫酸呐。看看人家,亲妹妹养在家里头,闷声不响的这才是高手啊!哪里像他这样的,什么事都没有,就合着动了一点念头,自己都快把自己被憋屈疯了。什么叫君未长大,我已沧桑的感觉。在人家的眼里,都不是个事。胡适憋着嘴问:“你是一起……娶进门的?”
陈布雷叫那个委屈,他心说:爷们是这样不讲究的人吗?腆着脸回了一句:“那个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家里忙不开,她来帮忙……”
好吧,当陈布雷发现自己在胡适的眼里已经禽兽不如的时候,就落下了落荒而逃。
胡适点上一根烟,他要压压惊,感觉这几年顺风顺水,有点得意忘形了的,不声不响的才是高能啊!不过他忽然想到,当初的陈布雷好像混地不咋地:“他当年是在四明中学当老师吧?”
“没错!”王学谦对属下的私生活也是颇为惊叹:“你也是当过中学老师的,就这么一点钱,还能把小姨子养家里头,才是有本事的。”
可不?
胡适考取庚子留学生,去美国留学之前,是在上海的中学教书,一个月才十几块钱,不到二十。这小日子过的那个叫紧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他就没想过这时候怎么会有一个女人和他一起同甘共苦?
可陈布雷出了门就觉得好像说错话了,不是说错话,而是想要表达的意思没有表达清楚。
他的小姨子当初是因为妻子身体不好,孩子又小,才在住在了他家里,帮忙带孩子。久而久之,连给人说媒的不来了。而当时陈布雷的妻子也有意让他纳妾(这才是深明大义啊!)后来妻子病故,小姨子的身份就更加尴尬了,他也是问了对方的意愿,最后才给了对方一个名分。
可是刚才他好像说的话之中,没有表达清楚这层意愿。
陈布雷差点没被自己地背过气去,一个劲的挠墙后悔,大帅府的侍卫见怪不怪,心说:陈秘书长肯定是在想稿子,读书人的世界,他们都理解不了。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样子,太可怕了。
而王学谦撇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胡适,觉得这家伙倍受打击,又受到爱情的煎熬,估计这段时间很难正常起来了。
“你准备怎么做?”
“什么?”
“娶她,还是吃干抹净,忘了她?”
胡适觉得有必要给王学谦好好的描述一下自己坚挺的人品,不过他意识到真要这么做的话,很可能会自取屈辱。哀怨道:“我什么也没干。”
“你没睡了她!”
这让王学谦很惊讶,燕京教授圈有一个算一个,那个不知道胡适,胡大教授的人生两大爱好,做人生导师,这是一个;另外一个就是留恋欢场。这家伙是风流圈里的小队长,色狼圈里的小头目,他竟然恋爱,什么都没做,王学谦表示不能相信。
胡适怒了,梗着脖子反驳道:“爱情是纯洁的,是不容玷污的。”
“骗鬼呢?”王学谦表示坚决不能相信。
没办法,教授的其实,怎么能和大帅争锋?很快,胡适就败下阵来,了无生趣道:“是想过,没机会。”
“这就对了。”王学谦接受了胡适的真话,不过,他也是闲得慌,自从戴笠汇集来情报报告给他,卢永祥可能已经顶不住了,连开战的心思都没有,苏军不少将领已经脱离军队,比如王亚樵就已经离开了扬州的军队,不少骨干流落在上海。
王学谦就少了那种要大干一场的紧迫感。反而有心情去戏弄胡适这个老朋友,可当他发现这个家伙竟然是动了真感情的时候,连王学谦都忍不住吃惊起来。关键是胡适是准备怎么干?是把人纳进门?还是先离婚,再结婚。民国的知识阶层,尤其是留洋归来的,很少会纳妾的。一般都是结婚之后,一夫一妻,就算是男主人有别的女人,也不会有什么名分。如果胡适真铁了心疯狂一把,估计要闹离婚。这对王学谦来说很不利。
论资源,他是胡适的朋友圈子里,实力最强的一个。可要是将老婆托付给他,王学谦也不干啊!再说了,胡适的发妻江冬秀自始至终都没做错过什么,她还给胡适生养了三个孩子。要是离婚,在大城市里肯定生活不下去,回老家的话,农村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一个女人给淹死。
也就王学谦家大业大,嘱咐手下的人关照一下,就能让一个人在江浙随便什么地方,享受平静的生活。可这种事他根本就不想参与啊:“适之,你要是铁了心离婚,嫂子的生活照顾一下对你来说也不麻烦,我恐怕不合适……”
“我呸,我孩子他妈在外头我放心吗!”胡适气地直哆嗦,关键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人品,没想到在王学谦的眼里,竟然如此不堪,这让他如何忍得下去?
王学谦也生气了,语气重了一些:“那你是什么意思?在我这里要死要活的,你要是想要纳妾,就两个办法。嫂子那里肯定拦不住你,伯母对于儿子的婚事看重,但绝对不会阻止你纳妾。”
“哪两个办法?”
“第一,让你哪位……”
“唐小姐!”
“对唐小姐的父母知道,你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然后宣扬出去……”
“一派胡言!”胡适腾地一下跳起来,一甩袖子就要暴走:“我们连手都没有牵过,怎么叫有夫妻之实?而且要是宣扬出去,她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存世?”
“想要抱得美人归吗?”
“想!”胡适很没骨气地气弱了下来。
“想就按照我说的做。”
“你不是说还有一个办法?”
“那么就是我出面……”王学谦想了想,觉得自己出面不好,他也是要脸的人啊!觉得还是换一个人:“如果是婆家是官场的,浙江省长张载阳(这位已经哭倒在茅厕里)足够让对方知难而退,要是殷实之家,就让杜月笙去……”
“合着到我这儿,就要道德败坏,欺男霸女不成?”胡适气结,他是来找王学谦想办法的,不是来给他下套的。
可王学谦也有十足的理由啊:“你这是挖人墙角,还是挖的人家的未婚妻,不先把名声败坏了,能让他贪这份便宜?”
胡适愣住了,这不是他想要的啊!
垂下头,胡适也感觉自己挺不是东西的,可又无法割舍。尤其是他熟悉王学谦,觉得这家伙可能藏着掖着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说出来,让他干着急。只能低声下气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是有一个。”王学谦也知道刚才武断了一些,民国了,民主了,老一套的办法不流行了,新手段多着呢。于是又出了一个坏主意:“送她出国,然后等男方忍不住纳妾,最好孩子都生下来,道德上谴责他,心灵上刺激他,逼着他离婚。”
胡适眼前顿时一亮,发现一条光明坦途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立刻点头道:“高实在是高,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子高,她在浙江,出国的事就拜托你了,浙江今年的名额给她留一个。放心费用一切都由我来,哥们的好事要是成了,这辈子都感谢你。”
“不行,我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