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宫花红  第二十七章 寒沙浅流

类别: 虐恋情深 | 情有独钟 | 寂寞宫花红 | 尤四姐   作者:尤四姐  书名:寂寞宫花红  更新时间:2011-11-13
 
第二十七章寒沙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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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n'两人正说笑着,隐隐听见宫门外有击掌声,纷歧会儿出廊下就有齐整的问祥瑞传来,塔嬷嬷扶太皇太后坐好,捋平了紫羚褂的下沿,走到门前打起了葱绿洒花软帘。

天子穿着盘金彩绣的常服,外面罩了件狐皮的坎肩,石青的缎子映衬得脸色愈的白皙,走到罗汉榻前恭顺重敬的行了一礼,“孙儿给皇祖母请安了。”太皇太后平和地笑,指了旁边的楠木圈椅道,“快坐吧!这两天不是让你歇着吗,怎么又来了?”

天子道,“平时政务多,太和殿养心殿的两头忙,一时歇下来了真有些不习惯,横竖是闲着,就想着来给皇祖母请安。”搜索尽在zhui小shuo

太皇太后道,“我知道你是听见了风声才来的,是不是?”

天子极难堪的露了个笑脸,“什么都瞒不外老祖宗的高眼!孙儿听说下面的人服务不力,惹得皇祖母动怒了,想来劝劝皇祖母,匾既然砸了也没法子,应当它就是要被替下来的,皇祖母要是喜欢,孙儿再写一幅就是了。”

太皇太后拍了拍天子的手道,“不是这么说的,再写一幅难是不难,只不外糟蹋了你当初的一片孝心。”

天子道,“那皇祖母就再让孙儿行一次孝吧!”

随即付托李玉贵备文房来,铺排开内造的泥云龙笺,提起乌木镶金的狼毫,饱蘸浓墨,御笔一挥,宝禄骈禧四个大字一蹴而就。

太皇太后近前看,只见墨迹清俊秀拔,笔势绵绵不停,便笑着赞美道,“天子的书法是愈的精进了,可见学业一日都没有松懈。”

崔贵祥躬身请走那幅字,苓子上前撤下文房,天子看了她一眼,一面应道,“孙儿遵循祖训,从不敢疲倦。皇祖母快消消气吧,要是伤着了身子可不值当。昨儿老祖宗差人送来的豌豆黄孙儿尝了,不在节气上,吃着也新鲜,慈宁宫的后厨上真是藏龙卧虎。”

太皇太后喜道,“可不!那都是塔都调治得好,时常叫他们变着名堂的给我做吃食,就想哄着我多吃一些。”又问,“你迩来胃口可好?那日大宴上我瞧你吃什么都恹恹的,年岁轻轻的,吃得还不及我一个妻子子多。”

天子的手规则的搁在膝头上,外面的雾散了,窗口的日光照进来,满殿都是跳跃的金黄,映在他肩头的日月和华虫祥纹上,威严而庄重。听了太皇太后的话,他手指微动了动,只说,“大宴前用了些点心垫底儿,边看折子边吃,不想吃了个八分饱,等大宴开席时竟吃不下了。”

太皇太后无奈道,“你呀,都做了天子,还和孩子似的。”又转脸对李玉贵道,“你在跟前伺候着,怎么也不提点提点?”

李玉贵知道太皇太后并不妥真怪罪,便觍着脸道,“哎哟,我的老祖宗!借仆从一百个胆儿仆从也不敢啊,万岁爷正是胃口大开的时候,我这么没眼色的冒冒失失打断了,坏了万岁爷的雅兴,那仆从就该被活剐了。”

太皇太后笑道,“倒也是,是没法子怪罪你,不外天子身边怎么没有茶水上的人随侍,这点可就是你大总管的失职了。”

天子蓦然抬起头来,面上虽然照旧很冷淡,眼神却晃了晃,直看向李玉贵去,李玉贵坐卧不宁跪了下来,颤声道,“原本是带了的,不想那丫头走得慌忙,忘了带上斟壶,重又折回去拿的。”

太皇太后的掐丝点翠护甲骤然划过玻璃炕桌的桌面,吱的一声,尖锐得险些穿透人的耳膜,直撞在心上去,李玉贵叫苦不迭,暗惊出一头冷汗来。

前一瞬还笑吟吟的太皇太后刹时沉下了脸子,“莫说是在御前当差,就是外头做小买卖的也知道出摊要带上家伙什,她吃什么饭当什么差?怎么连伺候用的工具都忘了?天家考究四平八稳,御前的人更要经心,天子要用茶,没有现成的侯着,还要叫人急遽备了壶盏来,这像什么话!”

李玉贵额上的汗涔涔而下,一迭声道,“仆从已经处置了谁人宫女,打了把子,充到掖庭做杂役去了,请老祖宗息怒。”

天子敛声道。“孙儿失仪,请皇祖母责罚。”

太皇太后叹道,“你没什么错,是伺候的人不周到,既然当欠好差,那就要重罚。”

天子应个是,心里明确太皇太后的意思,天子那里有错的时候,有了什么差迟都是下面的仆从没办妥,打板子,流放,杀头,天子的过错要底下的人来肩负,做天子的不能随心所欲,要万分的自律,要维护国体,不喜欢的人也就而已,倘或喜欢谁,不是御前的人,随意的亲近也是绝对不能够的。那天召锦书进茶的事太皇太后已经知道了,寻不着锦书的错处,又欠好责怪天子,自然要拿小我私家作筏子以示惩戒,警告天子什么是做不得的。天子是智慧人,一点就透,面上不动声色,心下早就有了盘算。

太皇太后估摸着自己的用意天子领会了,也不在这点上纠缠了,转而叫人呈了螃蟹馅小饺儿上来给天子,又问,“亭哥儿什么时候回京,走了泰半年了,可有消息?”

天子手里的银匙在碗里逐步搅动,停了停,想起了谁人整天乐呵呵的弟弟,长亭那人是个招人喜欢的,天大的事于他来说也就是芝麻绿豆,有时候没心没肺,和他谈吃,他能和你说上三五个时辰,是天生的有福之人,这趟出京,除了每月一本折子,还会给他写私信,满纸的所见所闻,没什么隐讳,荒唐又新奇,这个闲散王爷,他是当得真是有滋有味。天子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他是撒出去的海东青,在外头欢实得很。云南的政务办得差不多了,前两天上折子,说是已经启航回京了,路上要走两个月,三月头上差不多就到了。”

太皇太后颔首,“那就好,也亏他,把他母亲带着一块儿走,这一路折腾,没的把他母亲的骨头颠散了。”

天子道,“老祖宗放心吧,皇考容妃身体很好,她命人造了辆车,足有半个三希堂巨细,上头一应俱全,绝累不着的。”

太皇太后掩嘴笑道,“这娘俩真是一对儿活宝!论造化,谁也比不上你容皇考,年轻时怀抱大看得开,也不争阳斗胜,安平悄悄的过自己的日子,等儿子大了享儿子的福,养在庄王府安度晚年,没什么烦心的事,儿子出任钦差,还带着一道走,多好!”

天子接了话头子,忙道,“今年交夏往热河去,孙儿陪着皇祖母和母后好好的游上一游吧!开国头几年东征西战的,如今天下大定,也该在老祖宗和母后跟前尽尽孝心了。”

太皇太后极兴奋,对塔嬷嬷道,“瞧瞧咱们万岁爷,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不枉我疼他一场!”

塔嬷嬷应承道,“万岁爷自然是顶孝顺的,肩上担着山河,还日日来给老佛爷问安,陪着老佛爷说话,您的福气可比容太妃厚!”

边上立着的李玉贵见气氛缓和下来,祖孙两个又其乐陶陶,这才呼出一口浊气,悄悄抬手抹了把汗,蹦哒了半天的心总算按回了腔子里。

太皇太后想了想道,“太子到了立妃的年岁,天子在朝上搬个诏吧,太子妃就在六品以上臣工的眷属里挑,不求天姿国色,只要容貌规则,德才兼备就成。”天子应个是,“一切就按老祖宗说的办。”又坐了些时候,日头徐徐移过四椀菱花槅扇门,慈宁宫不像乾清宫,老祖宗喜欢通透热闹的部署,窗上不糊绡纱,只装西域纳贡的大块玻璃,那日影转过双交的门屉,玻璃聚集的热量更多,照在身上久了便热哄哄的,天子微有不适的动了动,偏过头,眉心不由轻蹙起来。

太皇太后是个识趣的老太太,见天子坐不住了,便道,“说了这一早晨,我也乏了,天子歇着去吧!”

天子转脸看更漏,起身一躬,“不知不觉竟到了这时候,皇祖母歇息吧,孙儿告退了。”

太皇太后嗯了声,对塔嬷嬷道,“替我送送万岁爷。”

塔嬷嬷恭顺重敬道了个“嗻”,天子垂手退后,甫出了西偏殿的门,候在月台下的御前侍从们迎上来,蜂拥着天子往宫门外去,天子对塔嬷嬷道,“嬷嬷回去吧,请嬷嬷代朕好生照顾太皇太后。”

“万岁爷只管放心,这是仆从的本份!”塔嬷嬷笑着一肃,“恭送万岁爷!”天子颔上了肩舆,塔嬷嬷站在檐下目送,一溜太监前呼后拥着明黄的步辇,逐步向广场以东的永康左门迤逦而去了。

李玉贵在右侧扶辇,天子一手支着额头,青绒缎子的常服冠顶上结着密实的红缨,只望见鸽血红的顶珠熠熠生辉。

肩舆直往东行,才要靠近永康左门,天子突然付托停下,李玉贵不明所以,打了千儿问,“万岁爷怎么了?”

天子直起头,眉心似有阴霾,抬舆的太监忙落了肩,垂手在一旁听命,天子微弯了腰下辇,李玉贵恐惧道,“仆从斗胆,请万岁爷一个示下,仆从好作准备,万岁爷这是要往那里去?”

天子出了华盖,太阳照在身上,日光并不算强烈,却仍令他以为耀眼,抬起手臂挡了一下,怔忡着透过指缝的间隙往天上看,云层绵延,虽不多,却厚实,从距离的地方望已往,天蓝得像海子里的水,又清透又明亮。

李玉贵越发摸不着头脑了,天子平素不怵太阳,他是马背上的天子,骑射堪称无双,秋围时打马扬鞭一奔几十里,什么事都没有,夏秋冬都是好好的,唯独不能见春天的太阳,要是晒着了会出痱子皮疹的也就算了,偏偏什么事都没有,想来想去八成是心病,既然不愿意春天里走动,那今天这是怎么了?李玉贵歪着头推断了一番,天子适才望见是苓子在太皇太后跟前伺候,视线似乎停顿了一下……他一拍脑门子,原来如此!万岁爷知道昨天晌午前锦书罚跪的事,今天是借着匾额的由头来慈宁宫的,效果当值的不是锦书,那万岁爷会怎么想?

天子淡淡道,“朕想上慈宁宫花园走走,不必人随着了。”

李玉贵审慎道,“万岁爷恕罪,照旧叫顺子陪着万岁爷吧,园子大,万一要什么,有小我私家在跟前,好马上打了去办。”

天子想了想便应了,背着手闲步往长信门去,李玉贵急招了小太监就近去取伞来,又凑到顺子耳边悄声嘱咐了几句,顺子连连颔首,接了伞,小跑着遇上天子,一同朝园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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