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五年正月,虽说已经过了春节,意味着春天逐渐走进,可莱州这边的天气却依然异常寒冷,宋庆知道这是所谓的小冰河期,尽管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时期究竟什么路数,但天气寒冷却真真实实感受到了,也知道这么冷的天气对于农业来说意味着什么,更知道对于一个本来就已经挺乱的农业大国意味着什么,明朝灭在崇祯手里,有一半的原因要算是这天气的功劳,太多农民因为这恶劣的气候而衣食无着,只得铤而走险的跟着李闯张献忠出走,成为摧毁明朝的主要力量。
只是这些对于宋庆来说还比较遥远,至少不是眼前能够顾得上的事情,他也懒得再去想,随意甩了甩头,看看还算晴朗的天空,再次感受一下空气中的寒冷,便领着手下众将朝前走去,迎接刚刚到来的两路援兵。
狗营在莱州东边扎下营盘十几日之后,这一趟平叛的队伍总算是都到齐了,今日来的就是最后一拨人,祖大弼和张韬的四千关宁军,以及刘泽清的四千山东兵,作为先到此地的半个地主,宋庆有义务去迎接人家。
迎接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想要明确一下指挥权的问题,虽然人家刘泽清马上也是半个地主,但宋庆丝毫不觉得自己该受此人节制,这年头谁兵多谁就是爷爷,除非你混到孙承宗那份上,否则一切免谈,何况刘泽清还没混到那份上。
说起刘泽清来,这人也算是员名将,而且升迁速度同样算是很快的,历史上这人三十一岁做了总兵官左都督,升官的原因则是克服了邓州。只不过那应该是明年的事情,眼下他依然只是辽东守备参将,跟宋庆同样官衔。只是高了一品而已。
祖大弼同样是参将,也是个三品官。加上宋庆的话就是三个参将,如果不事先把指挥权明确一下,这仗可就[读小说请进入“热门小#说&网”]没那么好打了,况且宋庆这脾气就不是个喜欢被人领导的,凡事都要抓在自己手里才好。
双方刚刚见面,气氛还是很不错的,祖大弼和张韬不久之前还在跟宋庆并肩作战。交情非常不错,尤其祖大弼这个粗人,非常喜欢同样力大无穷的宋庆,对同样力大无穷的王坚印象也不错。这次还特意带了柄开山斧来,看分量要比王坚那柄更加沉重,见面之后根本没有什么拱手礼,直接来了个熊抱,乐呵呵道:“大凌河那边刚打了个昏天黑地。又要派来山东平叛,本来还说拖延些日子的,听说你也在这边,我就马上带人来了,你二叔够意思吧?”
“二叔仗义。等打完了仗,小侄在登州最好的酒楼请您吃一顿大的!”宋庆因为吴三桂的关系,跟祖家人交情也很不错,当日在辽东时就管祖大弼叫二叔,两人也有几分惺惺相惜,也正因为如此,他同样知道这人是个真正的直性子,所谓天真烂漫之人就是,虽说对自己动心眼算计有些惭愧,不过还是说道:“二叔既然来了,那便做个掌总的,小侄愿为先锋,全凭二叔驱策,绝无二话!”
祖大弼性子直,明显把这当成真话,赶忙摆手道:“我不行,我当个先锋官最好,临阵杀敌都没问题,可这掌总的却万万做不得,还是大侄子你来做,这两万来人你不是带的不错嘛,加上我们这八千人也是一样,张老弟你说是不是?”
张韬却是个心眼多的,早已经听出宋庆话里的意思,不过他做副贰惯了,也没心思争什么主将,况且祖大弼话里说的明白,人家宋庆手下两万人马,断没有听他们这四千人调遣的道理,也便点头道:“都听二哥的,让鹏飞掌总便是!”
“这便是了!”祖大弼似乎觉得自己这个做叔叔的给宋庆争来脸面,因此分外高兴,转头对刘泽清道:“你呢?”
刘泽清自然是不乐意的,他跟宋庆完全不认识,跟祖家兄弟和吴三桂他们也不熟悉,本想着自己是个三品参将,来到这边自然要掌总,可宋庆这个四品参将却丝毫没有让出指挥权的意思,偏偏祖大弼和张韬都是三品官,却完全没有要争权的打算,反倒是都跟宋庆站在一处,现在甚至直截了当问了起来,当真是让他好生为难,几乎不知该如何作答。
承认宋庆的地位,这无疑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可若是不承认的话,眼前这一关却不好过,他当然可以一走了之,但现在却不是另一时空里他跟新任山东巡抚朱大典联合平叛的时候,如今他麾下只有四千人,若是离开宋庆大军,只靠着四千人单独行动,什么结果可想而知,如果真那么做了,眼前这些友军会不会给他使绊子都不好说,功劳全都休提。
思索片刻,刘泽清还是认清了现实,将心中那份高傲暂时埋了起来,硬生生扯出一丝笑容,说道:“既然大伙儿都这么想,刘某自然也没问题,宋将军那是在皇上跟前都有数的人,咱老刘听令便是!”
“这便是了!”祖大弼又重复了刚才的话,乐呵呵对宋庆道:“大侄子,这趟都听你的,你说咋打咱就咋打!”
“既然如此,那小侄却之不恭,便暂领此位,还望各位叔伯兄长多多照顾!”宋庆也不客气,他不是看不出刘泽清脸上那层勉强,却丝毫不会在意,大家都是参将,刘泽清不过高了一品而已,兵马还没自己四分之一多,万没有让出位置的理由,至于对方的情绪,平时可以照顾照顾,若是战场上敢抗令不尊,他自然也敢下狠手收拾,指了指东边方向道:“今日大伙儿刚刚凑齐,先休整一下,明日二叔过去跟李九成打一场,也让他知道知道祖二疯子的厉害,算给这趟进登州开个头!”
“哈哈哈哈!”祖大弼顿时大笑道:“还是大侄子心思多,知道二叔想干什么,明日二叔就出去收拾那李九成,他娘的当年就看他不顺眼,毛文龙的事情不提,这姓李的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皮岛那些人数他最不是东西,这趟孔有德闹兵变,我看八成也是他撺掇的,几年没见还真是长本事了,明日大侄子帮我掠阵,看二叔怎么剥他面皮的!”
这粗汉看人还真是准啊!
宋庆心中多少有些惊讶,孔有德这次兵变还真是李九成撺掇的,起因也是因为他自己将买马钱在别的地方花了,觉得没办法交代,这才利用辽兵和山东人的地域矛盾,撺掇孔有德骑兵,想不到这祖二疯子人不在山东,却能猜出个大概其来,很多时候也真不好说他是实心眼儿还是看透世情,宋庆心中感叹一阵,开始给双方互相介绍起来,好歹先都混个脸熟。
当天夜里,辽东八千兵马便跟宋庆的人马歇宿在一处,有大凌河之战作为契机,祖大弼手下的关宁军对徐州兵非常亲近,徐州人也都是性情直爽,两边很快打成一片,倒是刘泽清那边一直都是单独扎营,没怎么跟大伙儿亲近,宋庆也懒得管他,反正四千人翻不起什么浪花,刘泽清也不会扯旗造反,他也懒得去管对方,一切等到打仗见真章的时候再说。
第二日一大早,祖大弼吃过早饭,便急吼吼的领着四千兵马出阵了,宋庆知道李九成心思多,这几日双方只是对峙,他也没法派人过去查看敌情,生怕对方有什么猫腻,还特意跟张韬嘱咐了一阵,让他多多照看祖大弼。
张韬跟祖大弼配合多年,自然有自己的默契,宋庆也不过白嘱咐一句,随即便叫宋虎和王昌带着大队缓缓而行,自己则领着两千骑兵过了州界,来到蹲犬山西边给祖大弼掠阵,刚刚到了地头儿,老远便见叛军那边也是乌压压数千人顶了过来,宋庆原本打算先看看风色,可还没等他稳住战马,祖大弼已经疯狂的冲了出去,口中污言秽语同时响彻云霄。
叛军那边打出旗号是个高字,估计应该是高志祥,也是李九成麾下一员悍将,见对面骑兵蜂拥而来,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两边兵马顷刻间撞在一处,长枪大戟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关宁军都是生力军,对面的辽兵也是横扫山东,尤其见了当年便有仇的辽东老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都想要出一口恶气,眼看着一场势均力敌的好杀即将出现,局面却突然变了。
变动的原因在于祖大寿,也在于高志祥,两人交手不过三五个会合,勇将高志祥便被祖二疯子一斧斩了……
这变化委实来的太过突然,不管是宋庆没反应过来,连那些还在交锋的双方军将同样没反应过来,甚至祖大寿自己都没什么太欣喜的表情,也许在他心中李九成和孔有德之类才算人物,其他的杀了也就杀了,捎带手而已……
可失去了主将,出阵的辽兵却逐渐有些顶不住了,逐渐开始向后撤去,蹲犬山那边的李应元也带着兵马出来接应。
看着挥舞大斧的祖二疯子,宋庆心中泛起两句话来:这画面美得我不敢看!你大爷还是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