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三,姚府在瑞雪中迎来了燕西将军府的提亲,而闻得此事后,整府上下皆大吃一惊,有欢喜有羡慕也有嫉妒,不过说到底,还是惊喜占了大半。
自平乱之后,燕军中就新出了几位少年将军,有的还是贫家出身,就凭着一身的战功受封,虽低,但如此机遇,已得见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一般来说,似姚府这等商贾之家,若想攀上燕军的势力,最适合,或者说最容易说动的对象,就是这些军中初起的新星。
晋北大局已定,权势重新分割,军中亦需要走人情关系,姚府则需要为日后做长远的打算。所以,当姚府后院的女人初一听这消息,还以为是哪位新受封将军,请了燕西将军府的人上门做媒。
前来提亲的的确是燕西将军府的人,而且还是燕西将军的夫人董氏,同来的还有将军府的三公子。
“是为给燕三公子提亲来的?!”姚大奶奶一边急匆匆的往正厅那走,一边问来请她的丫鬟。姚老太太如今在不在府里,她是长媳,这等事她自然是要出面的。只是这事儿着实太突然了些,刚刚忽的一听说,还以为丫鬟是在跟她胡扯。
丫鬟紧跟着她身边道:“是,婢子听那将军夫人就是这么说的。”
“那是看中咱府里哪位姑娘了?”姚大奶奶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想来想去,府里的姑娘要么是已经定了亲,要么是还未及笄,听闻那燕三公子都过而立之年了,年岁是不是差得多了些?姚大奶奶想着又摇摇头,就差个十来岁算得了什么,只是到底是瞧中谁了呢?怎么就瞧上了?这事儿……哎呀,她怎么给忘了。之前那凤十三姑娘不是说,燕三公子是要去她凤家提亲的吗,怎么这会儿倒是跑到她姚家来提亲了!那女人果真是脑子有问题!这下可有得好戏看了,今儿这事若传出去,那凤家怕是得臊死,哎呦,真是八百年都碰不上这样的事儿。
“好像是七姑奶奶。”姚大奶奶正胡思乱想着,那丫鬟忽的又一句,她便顺着点头道:“七故奶奶啊,七姑奶奶今年有……”却说到这。她突地反应过来说的是谁,于是立马停下脚步,睁大了眼睛:“七姑奶奶?”
丫鬟点头。姚大奶奶眼睛愈发圆了,愣了好一会后,即迈开腿,几乎是要跑着往正厅那赶去。那急切的样子,连跟在她旁边的丫鬟都忍不住想要提醒她注意仪态。
只是姚大奶奶见着董氏后。却是失望了,对方那等雍容大方的气质,还有说话滴水不漏的功夫,令她想打听点什么都找不着开口的机会。而燕三爷也只在她跟前露了一面,就同姚旭辉一块去书房商议旁的事。
叶楠夕那边,这会儿也听到了消息。这等好事,有的是人前来报信。
紫萱送走第二个丫鬟后,就笑着对叶楠夕道:“想必以后娘子这就要热闹起来了。怕是三爷和将军夫人一走,府里的那几位奶奶就得过来娘子这了。”
叶楠夕却叹道:“日后出去,也不似以前那般方便了,更不好宿在外头。”
以往她宿在燕乾那,根本不用跟谁解释什么。也无人管她,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去看望朋友。而今,再嫁过去之前,怕是不好再似之前那般随心所欲了。且不说她这边,估计荣郡王妃也是希望她这段时间就安抚待在姚府。
“娘,咱们不能去看先生了吗?”长安立马问了一句,表情有些不解。
“可以去看,不过尽量少去。”叶楠夕叹笑着道,“就是不能宿在先生那了,一直到娘嫁过去。”
“为什么?”
“礼数啊,不这么做的话,会被人笑话的。”叶楠夕捏了捏长安的脸蛋儿,“娘这再嫁虽是个例外,但既然谈到嫁娶,有些礼数还是要遵守的,懂吗?”
长安有些茫然的看着叶楠夕,明显是不怎么懂。
叶楠夕笑了:“不懂也没关系,以后慢慢就会明白的。”
长安看着自己的鞋子道:“那娘什么时候嫁过去?”
叶楠夕坐到她身边,搂着她道:“不知道,这得看郡王妃要定哪个日子。”
长安瞅着叶楠夕,乖乖的点点头,叶楠夕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送走董氏和燕三公子后,姚大奶奶即冲到叶楠夕这边,并且人还未进来,声音就已经到了:“七妹七妹,哎哟,今儿有喜事,喜事啊!”
叶楠夕正跟长安下棋玩呢,手里拿着一颗白子琢磨着,听着这大嗓门后,不由苦笑,然后转过脸,长安也跟着看过去。
“还下棋呢,真有闲心!”姚大奶奶进来后,叶楠夕给她让了座,她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后,就看着叶楠夕道,“今儿有人给你提亲来了,你道是谁?”
叶楠夕浅浅一笑:“刚刚已经听丫鬟说了。”
“哎,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惊讶!”姚大奶奶说着就打量了叶楠夕一眼,然后露出几分狐疑,“该不会你跟那燕三爷之前早就……”
叶楠夕唤紫萱领长安去外头玩,然后才坐下解释道:“之前去探望朋友时,不巧在朋友那结识了燕三公子。”
姚大奶奶这才恍悟:“原来是这样,我说呢,那将军夫人说什么听闻你贤惠,所以前来提亲,我还觉得纳闷呢!”
叶楠夕淡淡一笑,便问:“六哥怎么说?”
姚大奶奶拿食盒里的一块点心放进嘴里,急急忙忙吃下后,才道:“六弟当然是答应了,如今谁敢拒绝将军府的提亲,还是那燕西将军的夫人亲自上门提亲,而且连燕三爷也一块过来,面子给得这般足,六弟哪能摇头。”却说到这,姚大奶奶顿了顿,又道,“只是那燕三爷的眼睛都好一段时间了,这会儿似乎还没好,这样,他岂不是还不知道你长的什么样?”
姚大奶奶一开始以为那燕三公子是看上了叶楠夕的美貌,只是这会儿一琢磨,才反应过来,人家这会儿啥都看不见呢,他能知道叶楠夕生的是美是丑!可若是不知道,又怎么会过来提亲呢!?
叶楠夕早有准备,依旧浅浅一笑,含蓄地道:“之前燕三爷的眼睛有好过一阵子,而且我们相谈甚欢。”
姚大奶奶又明白了,随后笑眯眯地道:“六弟本是打算将日子定在年底,不过那将军夫人却说太着急了,年底事儿多,怕是赶不过来,就定在来年初春,不过具体日子还得翻黄历后才能定下。”
叶楠夕点头,姚大奶奶又道:“你这边的事情,就由我这大嫂替你张罗了,说来咱府里也好久没有办喜事了,这事儿虽突然,但好在时间不算很赶。六弟还说了,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有劳嫂子了。”
“长嫂如母嘛。”
不用两天,燕三公子亲自上门求亲,燕家和姚家成了亲家的事就传到凤家的耳朵里。凤十三娘这一次学乖了,再不似以前那般恼羞成怒,在消息传过来之前,她就已经称病闭门不出,连前来探病的人也都一律不见。
凤家各方里传出的话及是难听,凤英杰很是愤怒,便对凤十三娘道:“姐姐,要不你再会罗碧湖小住一段时日,这边就交给我。”
“你着急什么,这些人,现在笑得有多开心,日后就会有多伤心!”凤十三娘冷笑,随后转身看着凤英杰道,“明天起,我要开始出去。”
就在燕乾准备娶亲之事时,一封来自京城的信却送到他的书房里,他摸着信上的蜡芋,沉默了片刻,就让末年去请燕容过来。现在他的眼睛看不见,这样的信又事关重大,不能随便给人看,只好请燕容过来。
过了这么些年,又重新收到这样的信件,他大约猜得出是什么事。
半个时辰后,燕容过来了,接过他手里的信,面上露出几分诧异。
燕乾将信递过去时,道了一句:“我猜,应该是问萧时远的事。”
燕容揭开蜡印,拿出里头的信看完后,琢磨了一会才道:“我这边并未将消息传回去,这件事也只有几个人知道,而且还未确定,皇上怎么就知道了?”
燕乾吐出两字:“细作。”
燕容拿着信,在屋里走了两步,然后问:“会是哪边?”
他知道自己身边有细作,有皇上暗中安排的人,也有晋北各个世家安插进来的人,但此事,他却说不清到底是皇上的人报的信,还是那些被安插进来的人在挑拨离间。
燕乾摇头:“现在说不准,或许几边都有。”
“几边?”燕容停下脚步,看向燕乾。
“萧时远。”燕乾靠在椅背上,缓缓道,“若真是他,如今报复我最好的法子,就是借刀杀人,都不用他动手,只要将他还活着的消息放出来,皇上定会觉得自己被愚弄了,一怒之下,定坐实了我的欺君之罪。”
燕容眉头深锁:“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是,借刀杀人,这刀却借得不够利索。”燕乾淡淡道,“真的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