铳后又被乱刀所砍,首级呈到大勇处时,已是面目全非,那暴突的眼珠子仍能看出他死前的不甘。杀害毛承禄的是李忠辅和耿仲明,始作俑者却是大勇无疑。随毛承禄一起被杀的还有他的部将陈光福、苏有功等人,另有东江亲兵三百余人。这些人也算义士,他们实现了对毛家的诺言,一直守护着家主直到倒下的那刻。
其余的两千多东江兵因毛大死,群龙无首,无法组织起反抗,被李耿二人的兵马分而治之,所幸,李忠辅和耿仲明要的只是毛承禄死,对这些东江兵还算有香火之情,没有痛下杀手屠杀,只缴了他们的兵器,等待锦州军发落。
毛大的死,意味一个时代的终结,又似乎宣告了一个家族的彻底没落。毛文龙生前育有两子,长子毛承禄乃是养子,次子毛承斗为小妾文氏所生。
毛文龙幼时习经生业,但对四书五经始终不感兴趣,而喜读兵法书,谓“耻学举子业,好孙吴兵法”,因此在重文轻武的明末,很难取得像样的功名,也因此一直未娶。直到三十多岁成为军官后,始归家完婚,娶一山西士族女子张氏为妻。张氏不能生育,后又在辽阳纳一妾文氏,生子毛承斗。辽阳被后金攻占后,文氏死于战乱,毛承斗被人救出,送往杭州,张氏抚之如己出。因此,当毛文龙被崇祯平反后,很多当年的部将便聚拢在毛承禄身边,他们视毛承禄为毛文龙所创事业的继承人,一心想要重振毛文龙当年所创事业。
如今,这位被东江旧部寄予厚望的毛太师继承人却死在了昔日同袍手中,实在是让人觉得唏嘘。远在杭州的承斗又性温,不习武事,与东江旧部刻意保持疏远,如此一来,毛家便算彻底没落,再也没有一个文龙后人能够整合东江旧部了。
没有大勇的时空,毛承禄伙同孔有德等人从登州出海,欲往盖州降清,结果被大明东江总兵黄龙、山海关副将周文郁击溃于双岛,孔有德脱逃,毛承禄却是被擒。七月,献俘阙下,崇祯下令将毛承禄及其党陈光福、苏有功一起凌迟处死。
人头落地那刻,毛文龙自万历三十六年起便在辽东所创的一切便烟消云散,从此,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将那支由精兵悍将组成的东江兵马牢牢握在手中。大明的东江镇,也再没有毛家的色彩。因文龙死变得一团散沙的东江诸将将继续一如从前般再不复当年的虎狼雄姿。
成于一人,败亦于一人。毛文龙的东江注定只是他一个人的东江。
望着毛承禄那颗面目全非的首级,大勇油然感慨,若是毛文龙没有被袁崇焕斩杀,现在的毛家是不是如同辽东的祖家一样成为大明的依仗,又是让朝廷又爱又恨的大军头呢?
大寿听调不听宣,文龙又会如何呢?在中央政府濒于灭亡之际,这些手握重兵的军头又是否会从一而终呢?
历史没有假如,历史更不容幻想,历史只能由血与火的双手去创造。
合上盒子,大勇长长的舒了口气,毛大的死是好事,大大的好事,或许,那悬在大海之上的皮岛也能有自己立足的机会。
耿仲明献上了一封从毛大怀中搜出的信,写信的人是宁完我。
“此是毛承禄等人与东虏私通的罪证,须得立即派人送往京师...”大勇本要派人将毛承禄这封与后金私通的信送到天子手中,但忽然却变了主意,拿着那封信,他沉吟不语,思虑过后,嘴角泛起了笑容,吩咐一边的郭义:“将毛承禄平日书写公文取来,另派人到城中请几个秀才过来,本将要替他回一封信。”
“回信?”郭义不解,疑惑的望着大勇手中那封信。
“宁完我信中邀有德、毛大沈阳一会,共襄大计,共邀从龙之功,如此大业,实在是叫人心热,本将可不能泼人冷水。尔今有德、毛大是去不了了,但未免主人失望,本将倒是可以去与他们一会,如此才不负主人盛情嘛。”大勇边说边往前走,诸将都忙跟在后面,李忠辅、耿仲明、耿仲义等人也忐忑不安的跟在后面。郭义则半解半惑的带人进城去找秀才。
大勇脚步一停,诸将忙也停下,大勇回过头来拍了拍脑袋,像是忘了一件大事般,目光很是高兴的上前拉住李忠辅和耿仲明,不容二人分说就热情的拽着他二人同行。
“二位将军响应本将号召,弃暗投明,实是大仁大义之人,待此间事了,本将定要替二位将军向朝廷请功。”大勇说得很是真诚,神色无半分作伪。
李忠辅和耿仲明听了,不由都是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松完,耳畔又传来大勇的语语,“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劳烦二位一桩事。”
一桩事?
李忠辅、耿仲明有些糊涂,他们已是降将,这锦州参将又有什么事需要劳烦他们?
心中虽奇怪,嘴里却是只能说道:“将军但请吩咐,不要说一桩事,就是十桩百桩,末将二人也定当替将军办妥!”
大勇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哎,哪有十桩百桩这么多,只一桩事而矣,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要二位率部再叛一次而矣,呵呵。”
再叛一次?!
李忠辅和耿仲明傻眼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施大勇。
周围的一众叛将也都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这施将军又要干什么。
蒋万里、林俊义、王天德、郭城、李固他们也是不解,李耿二人已经杀了毛承禄来降,何以将军还要他们再叛?
“二位可知道,本将夜思梦想的是什么?”大勇目光炙炙的盯在李耿二人脸上。
“末将不知,还请将军示下。”李忠辅、耿仲明哪里知道大勇在想什么,都是一头雾水。
“就是李九成和孔有德的脑袋。”大勇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恨恨道:“本将想这二人的脑袋可是想了很久了,若是能亲手砍下二人脑袋,本将是纵死也无憾了。”
李忠辅一惊,本能的说道:“将军,大帅...二逆现在高起潜大营中,恐怕高起潜不会将他二人交出,将军所思只怕...”
耿仲明则是心下一突,似是想到什么,但却是站在那里不敢表态。
“所以这就需要劳烦二位了,有二位相助,李孔二逆的脑袋唾手可得。”大勇瞄了眼耿仲明,脸上仍是一幅笑容。只可惜,也不知他是否知道,他那狰狞的脸上根本不适合有什么笑容,因为那看起来更加叫人害怕。
“我们?”李忠辅被大勇的笑搞得头皮都麻了,不敢正眼去大勇的脸,头微微低垂,目光斜在地面。
耿仲明的脸色铁青,定定的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
“怎么?二位不愿意?”大勇的笑容好似定在那里,脸上的血筋一条条的显现分明,语气有些不满。
李忠辅和耿仲明一肚愁肠,他们如何不知施大勇要他们做什么,但真要这样做了,不仅要陷李九成和孔有德于死地,更可怕的是,一个不慎,他二人这脑袋也怕保不住了。但要不这么做,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