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巧了,我兄弟,就是跑那边路线的。”唐顺贵道。
这段时间,叶琢也曾观察过这唐顺贵,发现他为人还算老实,嘴也极严。虽然也跟客人聊天,但他从不说三道四,更不会把别人家的拿出来说嘴。想来他兄弟,也应该是这样的人吧?
不过想想叶予期和叶予章这性格截然不同的两兄弟,叶琢又不确定起来,问道:“你兄弟,他性格怎么样?喜欢说话吗?”
“嘿,我那兄弟,比我更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咳咳……”唐顺贵忽然想起叶琢是个姑娘家,赶紧把那不雅的字吞回肚子里去。
叶琢倒没空理会这个,她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子,大概值得三钱左右,示意秋月递过去。
“叶姑娘,您这是干什么?”唐顺贵被这银子吓了一跳。
“唐大叔,我想托你弟弟,帮我留意一下龚书办家里的事。”叶琢道。
“这……”一听到叶琢要打听别人家的私事,而且还是衙门里的人,唐顺贵便踌躇起来,不敢去接秋月手中的钱。
“放心,我不会害人,只是防着别人来害我。您可能不知道,那龚书办的女儿,就是我的继母。而每日当东西的丫鬟,便是她的丫头。我总怀疑她想做什么害人的勾当。我虽然过继到大房来了,但二房那边毕竟是我的亲祖父、祖母,还有父亲妹妹,我不能不管他们的。”叶琢道,“再说,只是让您兄弟帮我注意一下,并不需要他去跟踪人,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您别担心。”
昨天叶琢和叶予期去衙门又回来。就是坐的唐顺贵的车。叶琢拿钱帮郑家的事,唐顺贵也知道的。而且相处了这么久,他也知道叶琢是个极善良也极孝顺的姑娘。而且这三钱银子,差不多是他跑半个月的收入了。犹豫了一会儿,他便接过了银子,对叶琢道:“叶姑娘,您放心,我就让我兄弟帮你注意那龚书办的;便是你家二房的人,我能遇上,也帮你注意着。有什么消息我就来说给你听。”
“多谢唐大叔。一条有用的消息。我便再付给你们一钱银子,决不让你们白白辛苦。”叶琢深知要想让唐家兄弟在这上面用心,必须得重赏。
能帮人又能赚钱。唐顺贵推辞了一会儿便答应下来。
说着便到了郑家,叶琢带着秋月,刚要拍门,却发现院门大开着,而堂屋里面似乎有人说话。而且还说得很大声。听声音,好像是郑氏。
难道是刘氏给母亲气受,母亲受不住了?叶琢心里一惊,直接奔了进去。
未到门口,就听得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郑家姑奶奶,不是我说你。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就算长得好,这岁月不饶人。转眼就人老珠黄。难得牛老板不嫌弃你年岁大,生过孩子,还被赶出夫家,你就应该烧高香了,还想怎么的?作妾怎么了?你可知道牛老板家里有多少财产?那铺面。田地,作坊。各处房屋,加起来莫不得上万两银子呢。昨天你们家郑方景,哦,不是他打碎的,就是打碎的那个镯子,人家都是买来哄小妾的。几百两银子的东西,那是随手就给,谁家有这么大的手笔哟。你原来的夫家,家产加起来也就几千两银子吧?你嫁个好的,让叶家看看,离了他,你能嫁个更好的。这牛老板年岁也不大,家里正头夫人也是极好的人,姐姐妹妹相处得都是极和睦的。你嫁进去,就是掉进了福窝里。这样的福气,人家求都求不来呢,你倒还往外推?!”
“你别说了,这样的福气,谁爱享谁享去,我可不去享这样的福。好了,你也忙,我就不留你了,赶紧地走吧。”这是郑氏的声音。
那女人却不死心,又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就不懂想呢?牛老爷这么好的条件你不嫁,你还想嫁什么人?那有钱又年岁不大的,人家要娶妻,谁不娶个黄花大闺女,还得娶你这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就是那穷人,人家也得娶个大闺女继承香火呢。而那老头子,你也不愿意嫁不是?我这话虽然不好听,但话糙理不糙,为你好才跟你说呢。郑家姑奶奶,你也得听得进人劝才是啊!”
“我不嫁成不成?”郑氏提高了声音,似乎很不耐烦了,“我这一辈子,就不想嫁人了,成不成?”
“不嫁人?”那女人的声音越发的尖利起来,“我的姑奶奶,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哥哥一家着想吧?这郑家,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三个儿子都得娶妻吧?你住在这里,他们住哪儿?这还不算,他们还得供你吃供你穿,你这一辈子都得拖累人你知不知道?你这住的时间短,你哥哥嫂子、侄儿他们也心善厚道,彼此还没什么。但要住久了,相互之间磕磕绊绊的,你就不怕你讨人嫌?”
这时刘氏的声音响了起来:“洪媒婆,你这话可不能说啊,否则我当家的回来,可是要吃人的呢。”语调倒像是娇嗔,一点也不像是责怪人。
“呐,你看,有这样好的哥哥嫂子,你就更加应该为他们着想了。一家人要不为彼此着想,再好的关系它也能坏掉。现在你哥哥嫂嫂欠了一屁股的债,这牛家虽然是纳妾,却也给足了你聘礼,价值二百两银子呢。牛老爷说了,你在哥哥嫂嫂家住着,也不容易,陪嫁什么的就不用了,这些聘礼就当是给你哥哥嫂嫂的谢礼。你到了牛家,他一定会待你好的,衣服首饰,以后绝不会少。你看,多么好的人!接受了这门亲,你既能得到个好归宿,又能帮你哥哥嫂嫂分忧,一举两得,皆大欢喜的大好事儿,你倒还要往外推?”
“哦?价值二百两银子?”郑氏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哀乐,“嫂嫂,你也希望我答应这门亲事?”
“妹妹,你还这么年轻,总不能就这样孤独一辈子。依我看,这牛老爷各方面条件还不错。虽说作妾委曲了些,但女人嫁过一遭,可就不值钱了。能找到牛老爷这么好的人,也不容易。最难得的是,他对你一见倾心,这可是什么都比不上的。”刘氏有些讨好地道。
“再说,嫁过去能赚二百两银子,还能解郑家的燃眉之急是不是?”郑氏接口道。
刘氏讪讪地笑了两声,没有说话。不过屋里一阵沉默之后,她终于开口道:“如果你能帮哥哥嫂嫂渡过这道难关,哥哥嫂嫂打心眼里感激你。以后,琢儿那里我们一定会好好看顾,定不叫她受委曲。”
“你有那能力让我琢儿不受委曲?”郑氏的声音拔高起来,“你可知道,那一百五十两银子,还是叶家借给你们的?”
“这个,自然知道,你哥哥跟我说了。但有借总得要还啊?那叶老太爷,虽说是琢儿名义上的祖父,却跟我们郑家没什么关系。你哥哥说了,这笔银子,得早点还,否则叶家的作坊周转不开。”
“如果有关系,是不是就不用还了?现在要还,就打算以二百两的价把我卖出去,好用来还债是吧?剩下的,还可以存起来给方景和方辉娶媳妇,是吧?”郑氏的语气里充满了嘲弄。
刘氏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冷了下来:“妹妹你也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劝你答应这门亲事,也不光为着家里的债,更多的还是为你着想。”
“那如果我说,我不想嫁呢?”
刘氏似乎也恼了,提高声音道:“嫁不嫁,自然由你自己决定。只是,以后方景、方辉他们娶妻,家里的屋子怕是住不下。到时也只能委曲妹妹住柴房了。还有啊,我家方景、方辉赡养父母是应该的,但也没有养那出嫁了的姑姑的义务。你要想让他们帮你养老,他们成亲的费用,你也得负担一点吧?也不需多,一个人几十两银子总得帮衬吧?家里的负担重,现在还欠了一大笔钱。你哥哥每日在外面辛苦,刮风下雨、暑九寒天都不得歇,再添一张嘴吃饭,非把他压跨不可,以后妹妹一个月也要交几钱银子的生活费才行。”
郑氏听到这里,气笑了:“刘月娥,你说这些话,可真是没良心。屋子住不下,叫我住柴房?这话亏得你也说得出口。要知道你现在住的房子,还是我郑曼文用嫁妆钱买的。没有我,你一家子现在还不知道住哪里呢?不光是没地方住,方景、方辉他们没准就要被卖到别人家做下人去了,还有钱去学玉雕?你敢说,你们一家这些年吃的、穿的、用的不是我的钱?还有,我回来住这几个月,你从我这儿拿了多少东西了?我拿回来的银子,你家方姿、方萍那头上的簪子,前些日子你拿走那衣服,就值个三、四十两银子,我每日还做绣活,卖的钱也全给你了,现在你倒跟我算生活费?怎么,现在我不在叶家,没钱供你们;而我女儿也过继到清贫的大房,没办法让你沾光了。你就来个过河拆桥,打算把我卖掉,还完债还能剩些钱给你儿子娶媳妇是不是?你还真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