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少奶奶们每月的月例银子是十二两,脂粉头油两套,另有人参燕窝等补品若干。每季头面衣裳四套,家常衣裳四套,鞋袜亦是如此。首饰随衣裳配送,逢年过节还另外有份,就不在此例中了。至于给诸位少奶奶娘家的年节贺礼,生辰贺礼也是公中的,要是细说起来,老奴也记不太清楚。毕竟公子没有娶过亲,老奴也没打理过这等事。不过当年公主健在的时候,每年往宫里节礼却是不少。当然,那是进上之物,和寻常又不相同。或许卢嬷嬷跟在老太君身边的时日久,更清楚这些事情?要不你给少奶奶解释解释?”
听闵公公大致讲解完毕,钱灵犀一双眼都快成红果果的了。
nnd,邓瑾那位公公可真是抠门,光是把自己逐出邓府一项,一年省下多少开销?这还不包括她得自负盈亏,打理这些手下的费用。
虽然薛老太君给了一千两银子来,但那个可没交到她的手上,而是给卢嬷嬷掌管的。瞧这一路北上,卢嬷嬷那小气劲儿,钱灵犀高度怀疑,老太太给这一千两,并不会当真给这些妾室们仅仅只花用一年。就算为了面子,真的给了,也难保卢嬷嬷不可着劲儿抠些下来做私房。
暗自咽咽口水,钱灵犀很有追求的没去打这笔银子的主意,只满是遗憾的道,“原来府上对少奶奶们的待遇这么好,可怜我在九原,却是什么也享受不到。”
卢嬷嬷心中一紧,终于明白钱灵犀杂七杂八的问这么一大堆是什么意思了。国公府什么少奶奶的待遇都没给她,凭什么要求她守国公府的规矩?
卢嬷嬷急中生智,忙忙的道,“虽然少奶奶一时没有这些,但日后回去,必是会有的。”
钱灵犀点头微笑。“是哦,定国公府富甲天下,想来也不会单单亏欠我这一个少奶奶。不过世事多变,谁都难以预料,就想从前,谁能想得到相公居然会连世子之位都保不住?嬷嬷知道,我出身不高,天生就是个眼皮子浅的。只看得到自己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再长远些的就都不知道了。所以嬷嬷所谓的这些规矩还是留到往后我回了国公府再说吧,至于现在……”
她拿眼扫一圈屋中的下人们,收敛笑容,带了几分威严道,“请你们可都得记好了,除了卢嬷嬷和几位姨娘,眼下你们拿的月例银子可都是我和大公子给的,不关定国公府的事。所以往后呢,你们就得守着我和大公子的规矩。若是哪个不愿意。那就请回定国公府去,我们这儿庙小。可容不下那样的大佛!”
闵公公领着头儿带着屋中所有奴仆跪下了,谁都不敢再嬉皮笑脸,个个恭敬之极,“奴婢不敢,奴婢往后只知听大公子和大少奶奶的吩咐。”
good。钱灵犀再看卢嬷嬷一眼,笑得温婉又乖巧之极,“嬷嬷。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旦远离,连皇上的话都可以不听。更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家?若是日后我们回了京城,或者吴江府,自然是要守国公府的规矩,可眼下既然在九原,就还是守我自己的规矩吧。当然,嬷嬷和几位姨娘都是拿老太君银子的人,你们肯定还是要守着那边的规矩。闵公公,你回头好生找卢嬷嬷拟个规程出来,卢嬷嬷我是信得过的,只别误了几位姨娘学规矩,那就不好了。”
闵公公人老成精,自然应该该怎么做了,淡然一笑,“这事就交给老奴,晚饭以前一定把国公府姨娘们该守的规矩通知到几位姨娘。免得她们行差踏错,闹出笑话来。”
如此甚好,钱灵犀立威完毕,最后只吩咐一句,“嬷嬷今日在众人面前顶撞于我,若是依着我的规矩是要打一顿板子发落出去的。但既然嬷嬷是老太君派来的人,又不领我的月例银子,我自然是动不得。不过你既是邓家的奴才,我又是邓家的主子,虽然年轻,但看你出错也不得不管教于你。可嬷嬷偌大年纪,当然不能轻易受辱,就请你到院门口去站上一个时辰冷静冷静,当作小惩大戒了。”
卢嬷嬷气极,可偏偏无可奈何。钱灵犀的话已经撂下,她若是不服,那岂不是不承认自己是邓家的奴才?
钱灵犀不打她,也不骂她,却让她在外头人来人往的地方站上一个时辰,目的就是杀鸡给猴看。让下人们知道,甭管之前如何,可在九原的地头上就是要听她的话,认她做主子。她的规矩就是这个家里的规矩,甭管多不合适,没有这个身份,就别想压着她。
卢嬷嬷只觉如此行事太过霸道,可几经权衡,到底还是灰溜溜的出去了。今天下了雪,分外寒冷,卢嬷嬷瑟缩着站在雪地中,老脸丢尽,那份煎熬,真真是苦不堪言。
钱灵犀看一眼她的背影,又问起闵公公家中诸事。
其实来九原之前,就是她经管的这些,只是离家这几日里,邓恒把原先属于她的职责交给了闵公公打理。卢嬷嬷数度想插手,都没寻着机会,她能照管的,无非是那些妾室之事。
钱灵犀想了想,决定把这些家务事还是交给闵公公了,“不过卢嬷嬷那里还得给她派个帐房,老太君给了她银子,我虽不管,但花用到了何处却是要本清晰明白的帐目,给那几个姨娘也有个交待。往后回到京城,我见到老太太也有个说头,免得说我占了她的便宜。”
闵公公听着心中暗暗赞赏不已,思忖一时,给出了个主意,“少奶奶既然有这份心,不如就在诸位姨娘中选一个出来做这个账房,到时纵有什么不满,全是老太太的人,也就是她们自己的事了。”
钱灵犀觉得不妥,“那若是此人跟卢嬷嬷沆瀣一气怎么办?”
闵公公笑了,“若是如此,那都不用您动手,就够她们闹腾得了。”
钱灵犀再看他一眼,忽地会意,这才是真正人精。
如果派个公正廉明的帐房先生监管着卢嬷嬷花钱,那还能有什么矛盾?就是要弄一个让卢嬷嬷可以拉拢腐蚀的对象,才会引发连锁效应。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均摊到五人身上,每人二百两也很可观了。何况这么一来,薛老太君想省下这笔银子都不行了。只怕都不用自己撺掇,这些姨娘们也会努力的花到份额。
到时自己只管按年把账目往京城一寄,然后催下一年的款就行。她要不给,那钱灵犀正好裁人。怎么算都是自己得利,钱灵犀越想前景越美妙,忍不住心情大好,打趣起来,“闵公公,看来我往后得把您巴结得好一些,否则您要是出个什么主意,我可应付不来。”
可话音才落,闵公公却跪在地上了,一脸的惶恐害怕,真不是装的,“少奶奶要这么说,老奴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老奴是阉人,打小在宫里长大,除了对主子忠心,什么也不知道。就是学了几个算计人的法子,也全是为了主子,并不敢有半点私心。要是少奶奶不信老奴,那老奴只好以死谢罪了!”
钱灵犀囧了,知道这玩笑开得过分了。
闵公公再本事也是个太监,生理残缺的人往往对某些事情格外敏感,象从前宫里的太监都觉得主子太难伺候,巴不得离开,可真的等到某位末代皇帝把他们全部放出宫去自生自灭时,许多人宁愿自尽也不肯离开宫廷半步。
他们不象正常的人,离开宫廷和主子几乎就相当于的失去了人生最后的依靠和庇护,难怪闵公公会如此紧张她的评价。他已经是宫里放出来的人,不可能再回去了。要是邓恒和钱灵犀再嫌了他,那他还有什么活头?
看闵公公那么大把年纪,连眼泪都下来了,钱灵犀只得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又哄又劝,直到把这老头子哄好为止。
回头跟邓恒感慨起来,那小子不说安慰几句,还拉扯着饱满圆润的面颊骂道,“活该!眼下幸好不是在宫里,闵叔只有我们可以依靠,否则就凭你这番话,他都可能生了异心,另择明主,到时只怕当真要调转刀头来对付咱们了,到时看你怎么办!”
钱灵犀不忿的从他的狼爪下挣脱,揉着通红的面颊道,“我不是已经知错了么,你怎么还来?我问你,你可答应了家里要盖房子的,钱从哪里来?还有你那好兄弟,院正大人正想抢你生意呢,若是当真断了你的财路,可要怎么办?”
邓恒却是一笑,先从桌上抽了封帖子递上,“你先看看这个。”
钱灵犀怕他又来偷袭,躲得远些才展开来读,看完之后,顿时火冒三丈了,“呸!他还真好意思?我可警告你,不许答应!”
邓恒故作难色,“应承不好么?说不定可以借此让他放弃组建马队跟我抢生意的念头,还能替你解决一个心腹大患呢!”
情急之中,钱灵犀说话的口气也大了起来,“那些丫头我来解决,你只管解决外头这些事就行!”
邓恒笑得有几分得色,“这可是你说的,往后可不许再拿她们的事来烦我。”
钱灵犀微哽,觉得有几分上当受骗了,可看一眼手上的书帖,心中豪气顿生,不过几个丫头,怕什么?当下拍案定板了,“行!”
邓恒微微一笑,打算坐下跟夫人好好商谈一番,划清他们的家庭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