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湖的卢五爷到建康来,说起公子和紫姑娘乘船前往晴州,属下便沿途寻找。到扬州又听到公子发回平安信,算算时日,只差了一天的路程,若非公子的船太快,在夜影关便可追上。」秦会之道:「到了夜影关,见到紫姑娘留下的标记,属下便绕过云梦泽改走陆路,幸好来得不算迟。」
「死丫头什么时候留的标记?」
「就在集市附近。」秦会之笑道:「看来紫姑娘早知道追来的会是秦某。」
死奸臣这个得力臂助赶到,让程宗扬安心不少,「家里的情形怎么样?小……小魏……」
秦会之神情微微一黯,「魏兄弟和莺姑娘已经安葬了。」
程宗扬咬紧牙关,腮帮肌肉鼓起,「该死的妖妇!」
秦会之道:「卢五爷说见到公子,当晚是姓苏的那妖妇下的手?」
程宗扬点了点头。
「长伯已经去追查那妖妇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刻回禀公子。」秦会之道:「都是属下无能,令公子受惊。」
程宗扬叹了口气,「算了吧,难道还让你剖腹自杀?」
秦会之却凛然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毁伤!秦某为人忠孝,这种事是决计不肯做的。」
程宗扬啧啧赞叹两声,「有一套啊,贪生怕死,还说得嘴响。」
看著秦会之眼中狡黠的笑意,程宗扬突然生出一丝感动。死奸臣这是看自己心情不好,故意引自己发笑。虽然明知道这家伙不是好鸟,但这些日子出生入死,交情慢慢建立起来。程宗扬似乎有点明白历史上的赵构为什么会和死奸臣这么亲近。果然大奸大恶之人必有过人之处。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这事挺古怪的。会之,你帮我推敲推敲——按著死丫头的性子,别人敢咬她一口,她敢杀人家全家。可被苏妖妇咬这一口,她怎么不打回去呢?」
秦会之想了一会儿,「也许是公子想来晴州,紫姑娘不想拂公子的意愿吧。」
程宗扬沉默下来。
秦会之道:「家中一切都好。属下走时,公子的临江楼已经开建,祁远按公子的吩咐去了江州,现在工地由易兄弟一理,吴兄弟在石灰坊。铜器坊还给了云家,云三爷让我跟公子说,分成的约定不变。」
程宗扬打起精神,「织坊那边怎么样?」
秦会之露出笑意,「吴家娘子将织坊打理得井井有条,作出的东西愈发精致。
若不是宋国全境封锁云水,便让他们贩些来,在晴州试卖一番。」
说起这事,程宗扬还觉得有些稀罕,「封锁云水,一下得罪了六朝的商家,这位贾太师够铁腕的。」
秦会之点头道:「贾师宪行事一向强硬。前些日子宋主祭祀,正逢大雨,贾师宪希望宋主等雨停乘辂车回宫。宋主胡贵嫔的父亲当时是带御器械,出主意请宋主乘逍遥辇。宋主担心贾相不悦,胡父说贾相已经同意,宋主这才还宫。结果贾师宪大怒,称自己是大礼使,陛下举动不得预闻,随即辞职罢政。宋主不得已,只好罢免胡父的官职,送胡贵嫔出宫为尼,这才请回贾师宪。只不过贾太师喜欢斗蟋蟀……」
程宗扬露出古怪的表情,「那位贾太师不会名师宪,字似道吧?」
「正是。」
贾似道!这个大奸臣!程宗扬盯著秦会之,南宋历史上,你是奸臣第一,贾似道就是奸臣第二。不过你这个奸臣成色十足,如果有本通史,奸臣传第一位,你也当仁不让。贾似道跟你比,还未够班啊。
秦会之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公子?」
程宗扬咳了一声,「他不是靠姊姊是宠妃才起家的吗?我怎么看著你还对他挺欣赏的?」
「贾妃很早就病亡了。贾师宪是自己考中进士才当的官。」秦会之道:「贾师宪这人喜好醇酒美妓,做起事来还是有章法的。」
程宗扬道:「有章法还把云水全部封锁了?」
秦会之笑道:「听说贾师宪早就对晴州的商会不满,可能是借此机会来敲打那些大富商吧。」
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他是不是跟岳帅有仇?行了,不用问,肯定有仇。
他们是怎么结的仇?」
秦会之道:「贾师宪看不起武人,当然对姓岳的没好感。何况岳帅为人飞扬跋扈,又有自己的亲军。他掌权的时候,枢密院和太尉府都成了摆设,单从这一点说,贾师宪也不能容他。」
晋国有王茂弘、谢安石,自己还想著宋国掌权的也许是王安石、范仲淹、司马光、包拯,甚至文天祥这帮人,如果那样小狐狸麻烦就大了。既然是贾似道,看来小狐狸运气不错。
「还有件事,黑魔海的事你比我熟,有个剑玉姬,你知道底细吗?」
秦会之露出谨慎的表情,「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我在南荒时,查看过此人事迹。如果公子与她交锋,最好请殇侯出面。」
这话的意思是他面对剑玉姬也没有丝毫把握,程宗扬讶道:「那女的有这么厉害?」
秦会之缓缓道:「当日有个华妙宗,与瑶池宗、太乙真宗、阳钧宗、长青宗、乾贞道并称道家六大宗门,宗主林妙仙修为直追太乙真宗的紫阳真人。直到十余年前,华妙宗突然销声匿迹,一直是桩悬案。因为殇侯的关系,我们隐约听到风声,说是黑魔海巫宗的剑玉姬出手,十招之内击杀林妙仙,华妙宗自宗主以下,无一幸存。」
程宗扬倒抽一口凉气,如果剑玉姬是王哲那个层级的,大家还打个屁啊,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可好不容易到了晴州,只听了听名头,就夹着尾巴望风而逃,那也太跌份了。
程宗扬道:「你去歇息吧。明天咱们一道去晴州。剑玉姬……哼哼。」
秦会之肃容道:「属下为公子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得了,你个死奸臣还演戏呢!」
「哈哈!」秦会之大笑两声,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