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儿让小丫头去回红裳:中衣已经为表姑娘取了出来。
红裳便在外间道:“表姑娘不要着急,我就在外间坐着等你好了。”万一赵一鸣回了府,却没有去花厅直接来了卧房怎么办?所以红裳决定自己还是坐在外间比较好。
小丫头们把一架屏风展开把倩芊围在了中间,倩芊才可以脱下身上的中衣来。
花然进到屏风中,服侍倩芊更换胸衣和中衣。倩芊一面穿衣一面在心底带着些许鄙夷想着:只外衣光鲜便认为自己是贵妇人了?真真是商人之见!这个时候的倩芊却忘了:她们薛家严格来说也是商人呢!不过只是官商罢了。
画儿只是在一旁看着,并不动手。心然和花然两个丫头为倩芊换好了中衣,然后又取了外衣来给倩芊换上。
倩芊看向了画儿:“麻烦画儿姑娘让人送盆水进来好吗?我更衣更得头有些乱了,我想重新梳洗一下可好?”
画儿只得让个小丫头出去打了水进来,不过却没有让倩芊用红裳的东西,她命人取了一套全新胭脂水粉给倩芊用:“表姑娘放心用吧,这些是全新的,还没有人用过呢。”
倩芊笑着对画儿道了谢,眼睛扫过红裳妆台上的那些盒子时,却闪过了一丝失望。
终于,倩芊换好衣服,也重新梳洗过了,对着镜子照了照,就连她自己也找不出哪里还有什么不对。倩芊只能起身。扶了花然的手出屋了。
倩芊出来看到红裳福了一福:“谢谢表嫂。”
红裳看倩芊穿用的是自己的一身待客时常用的吉服:红色描金的一套。虽然这样的衣服的确是值些银子的,不过红裳不认为倩芊是看上了自己的这一套衣服:她一定另有所图才对,只是自己还没有想清楚罢了。
红裳赞了一声儿:“我比表姑娘瘦一点点,衣服穿在表姑娘身上看上去有些紧。不过表姑娘穿着,倒比我穿时好看多了。如果表姑娘不嫌这套衣服是我穿用过的。就找人放一放尺寸自己留着穿吧。”
倩芊羞红了脸:“谢谢表嫂,芊芊便不再推辞了。芊芊再为表嫂亲手做一套待客时的吉服,相谢表嫂。只是表嫂不要再说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话,芊芊就要羞死了。”
红裳笑着推辞道:“表姑娘坐下说话吧。不过是一套平常的吉服罢了,不值什么,表姑娘不必再做一套给我——我的衣物本就不少,不需要添置。”
倩芊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做吉服的事情。她坐了下来。同红裳又闲话了起来:都是一些现在流行什么发式、什么头面啊等等,表嫂适合什么等等。
红裳淡淡的应对,即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她也不说她喜欢什么发式、什么头面首饰。红裳只是一直在想:那么多的衣服,以倩芊的性子来说,她不会挑一套如此抢眼、家常穿用有些隆重的衣服才对。那,倩芊为什么却偏偏选了红色的吉服呢?
说了一阵子话后,倩芊低头吃了一口茶。心里却在暗骂:这个小表嫂,真是谨慎啊,居然滴水不漏!倩芊转了转心思:既然如此,那就直截了当的说出来,看你再怎么避得开!
倩芊的眼睛越发笑得弯了起来,她说道:“表嫂既然赏了我这套衣服,可是我真还没有什么头面能配得上它,嗯——?表嫂啊,芊芊就厚颜再相求,您把头面借给我。我让金器铺子照着打一套可好?嗯,让他们看再重新弄个花样吧,一样的花式就是对表嫂不敬了。”
红裳听了以后笑道:“什么敬不敬的。不过,我哪有什么头面?我最不喜在头上戴一堆的金银之物,实在是太沉重了些。就是穿吉服时,我也不过是多戴几根钗罢了。”
倩芊一脸不太相信的神色,口里却说着表嫂真是贤慧。勤俭持家等等的话语。红裳一笑,让侍书把自己的妆盒取了过来:她倒要要看看倩芊今日来自己这里,倒底是为了什么。
倩芊看了红裳的妆盒后,神色间没有什么变化,又大大的把红裳夸奖了一番,然后同红裳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走了。
红裳只到最后也没有看出或是猜到:倩芊今日的目的是什么。红裳的以手指轻轻叩着桌子:倩芊送了自己一些帕子和荷包儿,然后用了一顿午饭,又穿走了自己的一身衣物:这些,没有什么不对吧?但红裳就是感觉到不对劲儿,心里就是难以安定下来。
依倩芊一向偏稳的性子,她不会如此露骨的打探自己的平日是如何装扮的才对:而且她打探的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啊。不对,她一定有用,但会有什么用呢?
红裳想来想去,敲得自己手指都有些疼了,她依然不知道倩芊的用意。
红裳弹了弹麻木的手指,想唤侍书时,忽然心中一动:倩芊的院子收拾的差不多了,是让她单独住好呢,还是由她继续和凤歌儿一起住更好?
倩芊上了车子哪里也没有去,直接回了她的屋:她现在还和凤歌住在一起。
到了屋里,倩芊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最后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心然和花然:“我穿着这件吉服是不是比她好看的多?”话刚说出口后,倩芊的脸儿一下子飞红了起来。
心然和花然都点头:“赵夫人实在是太过瘦弱了一些,哪里像是有福之人?如我们姑娘这般,才是真正有福的人儿呢。”
倩芊脸上一红,啐了一口两个丫头:“乱嚼什么舌头呢,是不是又想姑娘我动家法呢?”
心然两个人都吐了吐舌头,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倩芊还想再看一眼镜中的人儿,但当着自己的丫头她依然有些不好意思,便想把两个丫头支使出去:“你们一个去把脏了的衣服让人洗了,看着点儿,不要让她们把衣服洗得不能穿了;另一个去看看我们的东西,找几匹儿布料出来,颜色嘛——,就要蓝色的,缎儿纱儿什么的都不拘,给我取了出来就行,我要给我的表嫂好好做套衣服。”
倩芊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她原本是打算找个机会把小衣什么的落到表嫂房里,但是画儿和那些小丫头的眼睛跟着自己和花然二人直转——她就是忘了什么,画儿和那些小丫头也会替她想着的。
倩芊想到自己的小衣,脸上已经火辣辣的了:自己居然还想如此做,就是想应该也是大错儿!哪有大家闺秀如此不知廉耻呢?可是——,倩芊摸了摸自己火烫的脸儿:表哥那人真得是极好呢。
倩芊看了一眼心然和花然:还好,两个丫头都低着头,没有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儿。她便转过了身去,催促道:“还不快去?看把你们俩个惯的,越发的懒惰起来,连我也要支使不动你们了。”
心然和花然偷偷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家的姑娘一定又是心里在想赵家老爷了,所以羞到了才会拿自己二人作法。
两个丫头脆脆的答应了一声儿,福了一福便出去了。她们知道自己姑娘现在就是想自己待一会儿——姑娘的心思瞒得过他人,哪里能瞒得过两个丫头?
倩芊原来根本没有见过什么男子,后来被父亲强迫留在了赵府,心中也是不满极多,虽然也做了一些事情为日后的生活打打人脉,但并不是很热切:起初她也只是给各院子送送东西,再就是想讨老太太的欢心。对于赵一鸣,倩芊根本没有什么感觉:她都不知道赵一鸣是胖是瘦呢,又何来感觉呢?
后来她在老太太那里第一次遇上了赵一鸣:虽然她和丫头们都避到了屏风后,但是赵一鸣说得话她都听得极清楚,而且她也在屏风的缝隙里看到了赵一鸣: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不知道为什么,只看了那么一眼,倩芊便一下子心折不已。
赵一鸣多年外放为官,为人又可以算得上精明,一个成熟且又成功男人的自信,让从来没有见过家人之外男子的倩芊心醉了!
倩芊自此后对于赵府再也不是当初的心态了,她不但开始认真的奉承老太太,她甚至开始感谢自己的父亲与嫡母:他们还真是为了自己着想,如此的好男人,世上能得几人?
但是,倩芊又有了新的心结:能与那样的男人共度一生是何其幸福的事情,只是日后却不能日日得他相伴,而且自此后只能与红色、金色等正色无缘了:妾室只能穿着偏色——如粉红,绿色,浅蓝。总之,一切正色——除了绿色之外,都与妾室无关了。
倩芊便对红色忽然有了一种偏执般的喜爱:只要她达到目的后,她便再也不能穿用红色了。
倩芊看着镜中身着红色吉服的自己,越看越感觉这红色配自己实在是太好看了!小表嫂至少这一句话是说对了,这吉服自己穿着就是比小表嫂更好看!更相配!
倩芊看得久了,眼睛里出现了泪水:小表嫂的那个妻位,原本应该是自己的!可是现在,自己如果想和表哥相伴一生,便要屈于人下做妾了!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倩芊在镜中人的眼中看到了这三个字,她也在自己的心中听到了这三个字:不甘心!让她如何能甘心,那原就应该是她的位置,却被人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