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红裳的吩咐,侍书在一旁答应着又使人去取衣料了,红裳这才转回头来道:“几位娘子,我这里有几样自南边儿带来的土仪,原本要打发个人送到你们姨奶奶那里,既然你们来了,倒是省了我们这里丫头婆子的事儿了,那就劳烦你们了。”
几位娘子客气推辞了一番,也就千恩万谢的代她们姨奶奶收下了。
一个娘子又道:“我们姨奶奶说,原本昨日就该使个人来给夫人问好的,只是想着夫人舟车劳顿,想来已经累坏了,还要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还要处置府中的事情,就没有再来烦扰夫人,就是想让夫人多些时间好好歇上一歇。”
魏太姨娘是个极小心的人儿,不然又哪里能在赵府中占了一席之地呢?
红裳明白这娘子话中的意思,她微笑:“你们姨奶奶倒是想得极周到,我是极感动的。不过,你们姨奶奶也太小心了些;哪里就有这么多的想法呢?一家人本该常常走动,想来便来,不想来便不来;你们回去后回了你们姨奶奶,就说是我说的,日后请她不必如此小心在意,只要她高兴,不论是她到我这里来,还是要使你们过来,随时都可以。”
几个娘子齐齐福了下去应了声“是”,然后又道:“谢谢夫人。”
红裳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不是刚刚说过,我们是一家人嘛。而且论理我刚刚到府中,原该我使了人去府中各处拜会一下才是,也是因为我刚到府中事儿有些多,还没有来得及安排呢,你们姨奶奶便使了你们过来。”
几位娘子笑道:“夫人这样说就是客气了,原本就该我们姨奶奶使了人来问夫人好的;不过只听得夫人说话,便知道夫人有一副如同菩萨一样的好心肠了。”这些娘子的话逗乐了屋中所有的人。
红裳同这几位娘子又说笑了几句,那几位娘子都是极会看人眼色行事的人儿,看红裳的神情,知道她必还会事儿等着做,便主动行礼告退了:“夫人,奴婢几人烦扰你太久了,如果夫人没有什么事儿吩咐,那奴婢们就回去了。”
红裳笑着点头道:“我知道你们也不是得闲的人儿,想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那我也就不留你们了。侍书,我们不能白白劳动了几位娘子,取些大钱来给娘子们去买杯茶吃吧。”
侍书答应着去取了几包大钱:这些都是早已经备好的,只是大小份额不同。给这个娘子的是中等的红包儿。
几位娘子推辞了一番,也就在侍书的坚持下收了,又福了几福谢过了红裳。
红裳也就没有再耽搁她们,只道:“回去替我好好谢谢你们姨奶奶,过几日得闲了我会去探探你们姨奶奶,如果你们姨奶奶有空闲,也请她过来走动走动。”
几位娘子答应着,再次拜谢了红裳的回礼后,便起身要走了,红裳让侍书送她们出去。侍书送几位娘子出了院门,几位娘子再三请侍书回去,侍书方才回转。侍书回了红裳,红裳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侍书便去忙自己的了。
红裳倒是对这位魏太姨娘的印象好了起来:观其主可以先观其仆,看魏太姨娘手下的几个娘子行事举止,都是极为稳当、极为知进退的人儿,而且又不是愚笨之人:虽然几位娘子嘴巴利落的就没有她们落下的话儿,可是一看却又极为老实本份——接红裳的赏时,可以看出来她们是真心实意的不敢收,只是被侍书相强不得不收下:夫人之赐如果强辞也是一种敬呢。
只看这几位娘子,红裳认为魏太姨娘这个主子更不会差到哪里去。
红裳对魏太姨娘的事情有了些许兴趣,可是看了一眼屋中的丫头婆子,她是一个也信不过,要找谁来问话才好呢?
红裳的眉头皱了一皱:在赵府中,如果自己真有什么事儿的时候,除了侍书还能使谁去做呢?对于这件事儿,红裳自打一进赵府就在烦心,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法子解决罢了。
红裳没有急着去看帐册:这个事情可比看帐册重要多了,自己身边儿总不能只得侍书一个人能用吧?赵府的婢仆眼下红裳不识根底,却是不敢用的;如果去买新的,老太爷与老太太跟前想必是要有个由头才好,并且新买的人不知道赵府的情形帮不上多大的忙不说,是不是会忠心待红裳还未可知呢。
红裳坐在那里左思右想,还没有想到妥当的法子时,赵府的几位姑娘居然结伴而来了。红裳只得让人请了她的这几位“女儿”进来。
这次还是凤歌凤音在前,凤舞凤韵在后,几位姑娘进来后对红裳大礼拜了下去:“见过母、母亲,给母亲请安。”
几位姑娘说话本来声音就不大,再加上她们也有些难为情,所以那两声“母亲”轻不可闻。
红裳这才想起来,按礼她的这几位“女儿”也是要对她来个晨昏定省,红裳在心中几乎呻吟起来:这实在是让她太过尴尬了,但是一句礼不可废,她便推脱不开,也不能推脱啊。
再尴尬也不能让人家姑娘行下礼去不起身吧?红裳强自压下心中的有舒服,抬了抬手:“你们——,不必多礼,起来吧。”顿了顿又道:“姑娘们随便坐吧。来人,给姑娘们奉茶,把我们自南边儿带来的点心摆上来。”
凤歌微微躬身:“母、母亲不必如此麻烦,女、女儿们刚刚用过了饭过来,现在不饿,原也用不着点心的。”凤歌还是有几分不习惯,她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唤过人做“母亲”了,所以她说得话就不自觉的有了几分结巴。
红裳牵了牵嘴角儿,勉强笑了一下:“你们不必客气,原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我自南边儿回来时带来的一些的点心,与我们京城的点心有些不同,值得什么呢?也不过是让你们尝尝鲜儿吧。”
红裳对着凤舞三个较大的些的“女儿”,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才是:自居长辈,拿出为人母的样子来?红裳至今还没有做好这种准备;平辈论交,随意谈笑却又与礼不合,所以红裳坐在椅子上实在是犹坐针毡般难受。
只一样儿就让红裳费尽心思——抽肠刮肚的找话儿说啊,说出来的话即不能失了她这“为人母”的体面,也不能伤了几位姑娘的脸面;既要有亲近的善意,又不能失了上下之分。这比掌理赵府更让红裳感觉到棘手万分。
凤歌四人谢过了红裳后,凤歌看了看屋内的摆设,然后便在右首边儿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红裳也是坐在主位的右边,其它几个姑娘看凤歌坐了,都跟过去顺次坐了下来。大家都坐好后,一时间谁也没有话说,屋子中便静了下来。
四位姑娘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这位“母亲”怎么看,年纪都不太大,让她们一时间很难自心中生中敬意来。
红裳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心中着急想打破沉默,可是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打破沉默的人是凤音,她轻轻的说道:“母、母亲昨日可睡得好?今儿早上用饭可用得香?”
凤音看屋里的人都不说话,便十分的不自在,想了想就把同祖父母请安的话儿拿出来问红裳了——凤音如此做极为合礼。
红裳一听凤音的话,她的汗都快出来了:这可都是她每日两次去老太爷与老太太那里,必说的两句话,现今自凤音的口中说出来,红裳怎么听都有些别扭。
但是红裳只能依礼轻轻的点了点头回道:“还好,倒劳三姑娘挂心了。”除了这句客气话,红裳再也无话可说了。
红裳发现应对赵府的这几位姑娘,远比应付赵府的所有下人们更让她感觉到吃力:主要是她很不习惯,不习惯于她的“母亲”身份。
红裳发现人还是有“劣根性”的:对于她的“主子”身份,她虽然也别扭过,但却很快就适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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