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凡微微一笑,扫了眼四周,不急不缓地揭了酒坛盖子,酒香刹时传开,军中大多数人都好酒,酒香飘来,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暗赞好酒,垂涎三尺。
他动作优雅,稳稳地解上一碗酒,淡道:“姜国的俞将军,魏国的越将军,汤国的晋将军,你们都是饮过我母亲亲手煮过的水酒,不妨一同上来饮上一杯。”
那几位都是有名有脸的人物,无人不知,这时被点到名,面面相觑,不凡身份没被证实之前,对他们而言,是对立的,敌军首领的酒,他们岂敢乱喝?
魏国越将军的属下看出主帅的顾虑,想借此挣表现,扬声道:“这几位将军,都是军中得力的,你请这几位将军喝酒,谁知道安的什么心?说不定在酒中下毒,乘机毒害几位将军,让我们大军龙头无主。”
场外突然有人“哧。地一声讥笑出声“听说有几位,只是在晚上睡在营中睡了一觉,早上起来就脑袋搬家了喽。要想毒害几位将军,何需当着众人之面下毒?”
副将刹时涨红了脸,恼羞成怒,指了那人“你……”
越捋军抬手拦下副将“好了。
”大步走到场中不凡面前“芷兰皇后的酒确实是好酒,希望你这酒也能如芷兰皇后煮的酒那般香醇可口。”
另外几位,见越将军上了台,自不肯在人前输了面子,被人说成胆小怕死之人,也大步上前。
说话之人,分明是煽风点火,挑拨不凡与众国之间的关系。
然自己家帅将在自家军营中,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得摸了脑袋,在他们看来是丢人之事,被人当众说出来,对挑拨之人自是恼恨到极点,只不过此时有大事在前,才强行忍着。
恼归恼,对酒中下毒的顾忌反而去了不少。
不凡瞟了眼人群中挑拨之人,那人对上他看似温和无害的眼,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变了脸色,退缩到人群中,不敢再出来惹事。
无忧已然明白不凡是以酒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很想知道他证明了自己之前死不死承认的身份之后,又将怎么做,安静下来,仍是静观事态发展。
不凡端了桌上酒碗,一口喝下。
众人皆知,他此举表示酒中无毒,他就是再蠢,也不敢公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毒杀几位名将,成为天下人的公敌。
无忧心里一紧,轻抿了唇,他不能喝酒……
场外偏有不知趣的人起哄“谁知道你是不是事先喝过解药?而这毒也未必是马上发作为的,说不定众将军回去后,毒性再发作1那你岂不是一箭双雕?”
几位将军也是输不下面子,才前来端了酒,心里也是有这个担忧。
不凡面不改色,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要不然,我们请苏大当家的前来验验酒?大家可以不信我,总得信得过苏大当家。”
那人顿时哑了声,吴将军道:“哪来这么多麻烦,南朝睿亲王,敢当众请我们喝酒,这酒,我们自然喝得。”
不凡朝他一笑“吴将军,好气魄。”
吴将军也是一笑“好说”细看不凡,只见他温如清泉柔水,雅如幽谷清兰,但眉宇间的那股勃然之气,却又如旷山远野,能容下天地一般。
暗暗称奇,世间竟能有这等的人物,再往细里看,容貌确实与当年的芷兰皇后依稀相似。
不凡重取了四个酒碗,一字排开,刚要斟酒,一个白影从人众中窜出,笨笨地跌到场中,打了个滚才稳住身形,三跃两晃地游到不凡面前,咧着上翘的大嘴,一味讨好地往不凡身上蹭,乌黑溜圆的大眼睛却直往酒坛瞟,竟是蛇儿。
蛇儿在这里,那么惜了了必在附近,无忧心里又定了几分,惜了了表面上看娇美柔弱,但对外却是极有手段的人,而且信誉绝对让天下人信服,有他在,这些人怎么也得给不凡几分面子。
有见识广的人,认出蛇儿是罕见的雪蟒,而全天下只有苏家大当家惜了了养着一条雪蟒,那么这条雪蟒是谁带来的,也就不用怀疑。
不凡摸摸蛇儿密布着丝缎般绒毛的大脑袋,摇了摇头,和声笑道:“你鼻子倒是灵,闻到酒味,就巴巴地闯了来。等将军们喝过了,剩下的都给你,可好?”
蛇儿一听,喜得大脑袋乱晃,不再矜持,立高了身子,整个头凑到酒坛上方,只差没把头栽进酒坛,酒气腾腾,它神色间越发陶醉。
吴将军看得有趣“它好酒?”
不晃笑笑道:“好酒,以前闻到我煮酒,总凑来喝上些。”
吴将军扬了扬眉“有趣,看它急得,也不用等我们喝完,先给它斟上些,让它解解谗。”
其他几个将军也一同附和。
无忧暗暗冷笑,好重的疑心,摆出一副大方的模样,其实是想拿蛇儿试酒,不凡能提前服下解药,这平白跳来的雪蟒自不可能事光服下解毒。
而且认得雪蟒的人都知道,只有惜了了养有雪蟒,毕竟只有苏大当家那样的有钱人,才能养得起这种日日以雪莲为食的家伙。
纥不凡再大胆,也不敢对惜了了的爱宠下毒。
旁边凤止“扑哧,一声笑,在她耳边低声道:“还以为艺高胆大,这些将军能有多大的魄力,现在看来,实在不过如此。”
无忧扁嘴,他当个个人象他身为魔君的时候一样吗,简直狂妄自大到无所畏惧“确实比不得你当年。“那当然,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会儿的我,更有男人魅力?”凤止媚眼斜飞,得意地摇着扇子,不管无忧那话是夸奖还是讽刺,也不谦让谦让,就全单收下。
无忧被他扇得打了个喷嚏,直接翻了个白眼。
凤止和无忧能看穿这些人的心思,心有千窍的不凡如何能看不透,面上却不露出一丝不屑之意,又摸蛇的脑袋“你可得谢谢众将军。”
蛇儿却不买那些人的账,头一歪。谢是不谢的,却跳过一边去叼碗。他们要让,它也没理由拒绝。
不凡给它斟了酒,放到桌案上。
蛇儿就跳了过去。自个吹吹舔舔地喝了起来。
不凡又另斟了酒一一将酒递到四位将军手中,而且酒是由他亲手所递,如果有问题,那么他就没有一点可以投机抵赖的余地。
这举动让四位将军脸上烫了一烫,他们方才的那些猜忌举动,实在显得太过小家子气。
大多煮酒都算不得烈酒,然这酒下肚,一股热气一路滚到腹部,十分舒服,口中独特的浓香更是久久不散,确实与芷兰皇后堵的酒一般无二,只是回香却又深了几分,煮酒的技术较芷兰皇后,又高明了一些。
一碗酒下肚,四人哪还有怀疑,吴将军本是好酒,对当年芷兰皇后煮的酒更是念念不忘,伸了碗给不凡“这酒自从芷兰皇后去了,再没喝过,没想到今日能有幸再喝一回。睿亲王的煮酒技术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来,再来一碗。”
这话自然是承认了不凡的身份。
另外三人,刚才怕酒中下毒之事,已经输了面子,这会自不甘再落于人后,也纷纷向不凡讨酒。
不凡浅浅一笑,再为几位将军重斟上酒。
蛇儿望了望面前已经空了的酒碗,可怜巴巴地瞅着酒坛,怕那坛子酒被他们喝个干净,没了它的份。
不凡斟了那四碗酒,就不再斟,灭去火,把剩余的小半坛子酒留给蛇儿,蛇儿这才欢悦地跳上桌台,眼瞅瞅地等着酒稍冷,一头栽进洒坛,只剩下半截尾巴尖在外头摇啊摇,没一会儿功夫,那半截尾巴尖变成了粉红色。
蛇儿在坛子里打了个嗝,半截尾己尖跌进酒坛,接着坛中传出鼾声,还不时地夹杂着酒嗝声。
四个将军端着再碗目瞪口呆,不凡轻咳了一声“见笑。”差人连缸一起抬了“劳烦送还给苏大当家。”
凤止打趣笑道:“惜了了那小东西有趣,养的宠也有趣得紧。”
无忧揉了揉额头,真代惜了了丢人。
周围笑声四起,严肃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等暄闹之声减了下来,吴将军和颜问道:“既然睿亲王确实是芷兰皇后的长子,那么睿亲王对今日之事,可否给个说法?”
不凡目光平和地看向吴将军“既然吴将军问话,我也不能说,只怕我的话,大家未必相信。”
吴将军道:“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事想问问睿亲王,睿亲王助南朝长宁公主起兵,那么睿亲王倒底代表着哪方势力,是南朝,还是芷兰皇后的宗家桫椤一氏?”
无忧不由地屏了呼吸,这一天总算是来了,抬眼看向场中那道白色身影,即便是在硝烟四起的地方,他仍然从容淡定,简单干净得一尘不染,可惜这个男人的心却裹得严严实实,任谁都不能触摸,远不如他的外表这般随和可亲。
自从桫径惨案,桫椤一氏成了埋在众人心中,不敢触碰的心结,大家明白,当年的血光之灾出于桫椤一氏,最终还得结于桫椤一氏。
听了吴将军的话,四下里顿时安静下来,一同看向不凡,等着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