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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可靠吗?”他依旧有些不敢置信。
“可靠,广东的塘报过几天就到。文字上大约有矫饰,可是髡贼突入珠江,兵临城下这件事是谁也不敢隐瞒的。”
他现在获得的情报是刘铩从广州直接发来的第一手材料,可靠度比塘报要高得多。不管细节如何,髡贼入寇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事到如今,只有和这炉石仙人商议了,不知道他的天书上对此事是如何记载的。
他正要吩咐王良去请炉石道长,又想到此刻广州局势尚不明朗,而且此事并不是简单的要他预卜未来的局势走向,更多的还是想探探他的底细。如今塘报题本尚未到京师,髡贼入寇的消息还没有传开,让他知道了岂不是说明自己有私人在广州暗中打探消息?不如等一等。
如此又过了五六日,广东的塘报抵达京师之后,王良才奉命去请周先生。
为了避人耳目,每次和炉石仙人面谈,要么是夜间一乘小轿悄悄抬入王宅,要么就是王老爷自己微服拜访。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王老爷极少来咨询,当王良来请的时候,周乐之看到先生脸上颇为意外――还有那么一丝不快。
至于为什么不快,自然是因为先生最近已经成功的平息了家庭矛盾,今晚打算去耕耘一番。
到了王家,咨询结束至少是三更天。夜间的京师并不安全,当晚就会夜宿在王家。五更天才返程。先生想耕耘就得再等到天黑了。
周乐之正值青年,自然明白这个上脑时候的急迫感,看先生那一脸的不快,即同情又好笑。
哼哼,让你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既然王老爷来请,断然没有回绝的份。周先生纵然以“预知未来”自持,也知道知音并不好寻。在这京师之中,仙人和妖人只是一步之遥。
当即两乘轿子讲周氏师徒抬进了王邸。
王良没说具体是什么由头,周先生原本以为大概就是像往常那样的普通咨询,但一跨进书房,便觉得事情似乎有些异常。书案上摆放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盒子,房间里还莫名其妙地堆着几根铁管,正在纳闷,王业浩就已经迎了上来:“周先生,大事不好啊!”
“哦,出啥事了?”
“澳洲人有消息了。”王业浩指着桌上和地上的各种物件,说道,“先生请看,这些便是本官托人找来的澳洲物件。”
“那不是好消息嘛。”周先生听后眼睛一亮,满脸都是兴奋之色,“他们人在哪儿呢?咱们赶紧去啊。”
王老爷说得果然没错,这周先生就是澳洲人!周乐之心想。
周先生就是澳洲人这件事,王老爷和自己谈过。平日里跟着周先生学习的时候,周先生也毫不避讳的说他的学问都是“澳洲学问”。不过最早他可不是这么说得,只说是“海外秘学”,后来见到了澳洲人玻璃器之后才改得口。
“此事颇为曲折,先生且听本官慢慢道来。”王业浩示意周先生就坐,然后说道,“上次说到澳洲人在广州开设店铺贩卖宝器,此番澳洲海匪五百余人在琼州府临高县设寨……”
“什么情况?”周先生满脸的不可置信,“五百人?”他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虫洞有有质量限制啊,上次一车东西就开始抖了……”
忽然他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立刻闭口不言。
王业浩虽然距离的远,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是“五百人”“不可能”“虫洞”这几个词他是听到了。再结合他的神情,立刻明白这周仙人果然是内有乾坤。
他不但是个澳洲人,恐怕还很清楚澳洲人的底细!
自己若是到两广为官,这个人就有大用!
周先生带着疑虑查看起桌案上的各种物件。这些破烂都是澳洲人离开之后乡民们在澳洲人的营地附近捡来的――其实都是不值钱的破烂,纯纯的出于好奇心而已。刘铩接到王老爷的指示之后专门搜集了,派人快马送回京师的。
在任何人眼中,这都是垃圾。虽然其中有些打碎的玻璃器,但是打碎的玻璃器除了镶嵌窗户之外,也说不上有多大的价值
炉石道人仔细的翻看着这堆破烂,越看表情越怪异,时而惊讶,时而鄙夷,时而疑惑……总之,表情之丰富,周乐之从未见过。
“这些也是澳洲物件?”周先生指着地上一堆铜铁管路和铸件问道。
“郭东主在广府还建了个风月去处‘紫明楼’,其中据说能施法驱水火之力,这些便是道场用具。依先生之见,这些可都是出自乾坤镜中?”
周先生神情凝重,反复端详着这一堆金属破烂:“看起来应该是,那五百个澳洲人就一直鼓捣这些?划不来吧。”
“确以琉璃器居多,听闻近来还贩售砂糖纸张,皆不足道也。”
“刚才说他们都盘踞在什么高来着?”
“琼州府临高县。”
“那就是在海南岛上了。这个县有什么特别之处?”
“临高县地处偏远,亦无甚出产,人口也少,实在是名不见经传。”
“他们不好好在广州做生意,跑那个穷乡僻壤去干啥?”
“先生请看,这是相关的题本奏章和塘报,我叫师爷一并抄来了。”王业浩把桌子上的册子推了过去,“据临高县的当是的奏报,澳洲海贼驾大铁船而来……”
“等会儿!”还没等王业浩说完,周先生便觉得有些不对,“怎么还有大铁船?”
“哦,先生勿怪,此事虽匪夷所思,却有诸多奏本印证,应当不是讹传,据报此船高十丈有余,长半里开外,通体乌黑,无桨无帆……”
周先生听着王业浩的介绍,嘴巴越张越大,看来内心的惊讶已经到了顶峰。
“我靠!移动基地都开来了,手笔够大的啊!大人,我觉得咱们有必要赶紧去找那些澳洲人。事不宜迟”
“此事恐有不妥。”王业浩的手指在册子上敲了敲,“澳洲人以火器之利,占临高而图琼州,王制台聚全省之力清剿,竟奈何不得。全军溃败――如今澳洲人又到了广州城外……”
周先生这会再也顾不上矜持,直接拿起抄本,仔细的看了起来。周乐之知道先生说是学问很大,读书的本事却很糟,这奏章题本多半是看不明白的,当即道:“先生,让我来念吧。”
就这样,周乐之边念边解释成白话,这才让周先生知道公文里讲的什么意思:有个姓文的自称是宋朝遗脉,带着五百多号人马登陆临高,抢地盘搞基建,顺带倒腾物资。然后官府看不下去了,便派兵剿匪,结果被那五百个人赶着跑。现在五百个人到广州城下了。
周先生听完,顾不上什么风度礼节,在书房里来回转了七八个圈子,忽然对着王业浩道:“大人,乾坤镜铁定就是在那个姓文的手里。既然官军剿匪不成,不知道朝廷有没有要诏安的意思,在下愿意前往游说。”
“此事正在廷议之中,尚无结论。只是王制台先前已设法招揽,澳洲海匪并无归顺之心。”
“我去找他们说说没准就愿意了,毕竟那乾坤镜是我的。”周先生心有不甘。
“本官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为啥?”周先生一脸懵逼地问。
“先生糊涂啊!”王业浩扼腕顿足,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先生难道忘了徽钦二帝?”
周先生一脸的不解:“宋朝那两个被抓的皇帝吗?怎么了?”
王业浩长叹一声,娓娓道来:“昔日徽钦二帝困于贼手,高宗不但缓于营救,更发十二道金牌招岳武穆还朝治罪,凡此种种所为者何,皆权位也。今有贼人文氏,以首倡之功,居匪首之位,假言前宋苗裔,不服大明教化,隐隐然已有裂土之意。乾坤镜乃先生之物不假,只是那海贼如何肯认!先生若去,难道还想当太上皇吗?”
周先生不得不承认王老爷说得很有道理,既然是武装集团,里面水一定很深,自己这个身份确实有点尴尬,如果冒然前去,没准真就被人一枪报销了。不过既然那帮人开好了基地,那应该就是打算搞长线操作,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了。与其急着过去送人头,倒不如先做好准备再去试探。
王业浩见对方眼神游移,欲言又止,知道刚才那番说辞已经起到了效果,便顺势问道:“这乾坤镜如此了得,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不太好弄,这个乾坤镜相当难搞。”周先生表达完困难后突然眼前一亮,说道,“对了,大人明年不是要接任两广总督嘛,到时候我们想办法和澳洲人接触一下?”
“先生刚才说什么?”这回轮到王业浩吃惊了。这件事朝中虽有人在议论,但是被他牢牢封锁在家,“外言不入”的炉石仙人是不可能知道的。此话说得如此之决断,说明“天书”上肯定是写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