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激动(上)
琥珀说着她处置小丫鬟的事:“……要让她们知道。这院子里谁说了算!”
十一娘笑着点头,给予口头表扬:“不错,不错。反应很快。”
琥珀听了眉眼都亮起来,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夫人说我反应很快,却没说处置的是否得当。夫人……”欲言又止。
士别三日,要刮目相看啊!
“目前来看,你处置的也得当。”十一娘指了一旁的锦杌让琥珀坐下,轻声慢语地道,“但你要记往一点。一样的米,养百样的人。不可能人人对我们忠心,也不可能人人对我们敬重。比如说我们这院子里的人。多是大姐以前留下来的,她们受了大姐的恩惠,感激大姐。因而对我们这些新来的有些抵触情绪,这是人之常情。”
琥珀点头。
“对于那这些人,我们只求他们老老实实,本本份份地完成差事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也就不要强求了。反之,像冬青和滨菊她们,却又不一样。她们是我带进府的,是我的陪房,还当了这个院子的管事丫头。除了老老实实当好差事,还要知道忠心耿耿。
琥珀听着,低头思商起来。
“只要你们能在我身边为我分忧。大姐留下的那些人能老老实实的做事,这院子里自然也就清泰平安了。所以我说,你的行事很机灵,及时惩罚了那个小丫鬟,杀鸡给猴看,起到了震慑的作用。做得很好。”
琥珀听着更困惑了:“既然如此,那夫人为什么……”
“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这件事。”
十一娘的态度更温和了。
“大姐留下来的人中间,有像陶妈妈这样精明强干、在主子面前又有体面的,也有像绿云、红绣这样当初只是因为人聪明机灵被选到身边服伺的。像陶妈妈这样的,论感情,她是大姐的乳娘,论相处的时间,从大姐出生到病逝;论恩惠,她的儿子如今管着大姐最大的庄子。除非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要不然,如果出现了我和大姐同时落水的情况,她肯定是第一个跳下河去救大姐的人,哪怕我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也会先救大姐,而不是我。”
琥珀见十一娘打出这样一个比喻来,有些目瞪口呆。可仔细一想,还真没有办法否定。
“可要是换上了绿云、红绣遇到这事,只怕又会不一样。她们纵然会跳下去救大姐,可要是我比大姐离她们近,人之初。性本善,她们只怕会先救我,再去救大姐。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琥珀眼底就露出几份明了来:“您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是陶妈妈犯了错,怎样处罚都不为过。可如果是绿云和红绣犯了错,却可以处罚的轻一些……”
十一娘笑起来:“摸到了一点门,却还没能进门。你再仔细想想!”
琥珀歪着头想了半天,最后讪讪然地道:“夫人,我人蠢钝,还是听您说吧!”
“这规矩就是规矩,不管是谁犯了,都是一样的处置。你打那小丫鬟去了浆洗房,又言明让她洗全府的被褥,她小小年纪,只怕没几天就要受不住了。”
“那,那该怎么办?”琥珀鬓角有细细的汗冒出来。
“你带些东西去那小丫鬟的家里,看那小丫鬟家里是谁在当家。然后把这事情跟人家说说。把她犯了什么事,为什么要罚她,都说清楚了。也告诉她家里的人,要是她受不往。让她家里人把她接回去。管事那里,你可以帮着说说情,至于卖身的钱,也可以帮她出了。”
“那,那我还罚她干什么啊!”琥珀不由轻呼。
“我们和她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何必非要把人往恨我们的路上逼。”十一娘幽幽一叹。
“不过,”紧接着,她语气一转,“有些人,纵是我们有心交好也拉拢不成的,她们要是犯了错,那实在是运气不好。要是为这个恨起我们来,我们也没有办法不是?”说着,她朝琥珀眨了眨眼睛,“那就让她们想怎么恨就怎么恨好了!”
琥珀立刻明白过来。
“正是夫人说的这个理。”她有些激动,“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犯了规矩,人人都要处罚的。可这板子打了,给不给上药,上什么药,什么时候上药,却是我们的事。”
“总算我没有白废这番口舌。”十一娘见她明白,心里颇为高兴,使唤琥珀,“去,只知道在我这里学规矩,却不知道倒杯茶给我润润嗓子。”
“哎呀!”琥珀跳起来,“都是奴婢的错。”忙将十一娘面前冷了的茶倒掉,重新换了杯热茶。
“我听冬青姐姐说。夫人以前在余杭的时候,春夏喝铁观音,秋冬喝祁红,然后祁红里还要加两匙蜂蜜。可我跟了您,却只见你喝龙井……”她坐到锦杌上陪十一娘说话,“是不是我们泡的茶不如您的意?”
十一娘啜了一口热茶,笑着反问她:“你可见谁喝祁红的时候在里面放蜂蜜?”
琥珀想了想,摇头:“我见识短,自然没见过。”
“不是你没见过。是真的很少有人这样喝茶。”十一娘的声音有些幽长,说是伤感也不像,说是高兴,就更谈不上了,让琥珀听了觉得怪怪的,“所以,我们要为能在冬天喝上放蜂蜜的祁红而努力。”
琥珀听着迷迷糊糊:“可五夫人屋里的荷叶说,那二夫人还把烧红了的石头放在茶里喝呢!夫人想在祁红里加点蜂蜜这有什么出格的。”
十一娘听了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却正色地对琥珀道:“新进的小丫鬟都要学规矩,这些规矩,就是丫鬟、媳妇的行为规范。你去抄一份来,然后让大家重新背一遍。然后跟她们说清楚,以后行事,就照着规矩来。再有人犯事,你照着行事就是。也可少些嗔怪。”
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常九河刚接手陪嫁的庄子,也不知道今天的收成怎样?花露铺子开不成了,还得想想其他的法子。如今都是元月底了,徐令宜要打那些涉及到霉米事件的管事也就在这几天了,她陪房里刘元瑞的长子今年十二岁了,常九河的次子今年十岁了,得找个机会看看,想办法推荐到外院去,先从小厮、随从做起。还有常九河的长女、万义宗的长女,也到了可以进府当差的年纪,她还没有见过……她可不想天天陷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去。
琥珀点头。又见十一娘心情很好的样子。一直坐得笔直的身子就朝前倾了倾,低声道:“夫人,回弓弦胡同的时候听珊瑚姐姐说,大太太让您给侯爷收个屋里人。”她目光闪烁,“还怕侯爷不满意,想在我们原来的姊妹里再挑几个过来让侯爷看看……”
十一娘看着笑道:“你想说什么?”
琥珀立刻脸色绯红,期期艾艾地道:“夫人,你看我,我……”
两个人在屋里说话的时候,陶妈妈正望着给她报信的婆子直冷笑。
“真是翅膀长硬了,连个小小的丫鬟都敢甩脸色我看了。”
“是啊,妈妈!”那婆子义愤填膺地道,“常言说的人,打人不打脸。琥珀那小蹄子却点名道姓。你要是再不想办法镇镇那小蹄子,只怕以后……”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陶妈神色。
陶妈妈听了只是一笑,让身边的小丫鬟拿了二十文钱,一句“给妈妈买酒吃”打走了。
帘子一撩,穿着官绿色潞绸褙子,插着赤金双寿簪的晚香走了出来。
“我说那小丫头片子口甜心苦,您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她脸上带着几份嘲讽之色。
如果是往日,陶妈妈一个凌厉的眼神早就飞过去了。可现在,想到谆哥……她强忍着心头不快,深深地吸了口气。
看见一向强横的陶妈妈服了软,晚香心里不禁有几份得意。
她凑到陶妈妈身边坐了:“我求您的那事……您看?”
“不成!”陶妈妈断然拒绝,“侯爷就是要收房里人,那是夫人的事。我是不会插手的。”
“哎呀,我的好妈妈!”晚香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深了,“您还以为您是当年的陶妈妈。现在的永平侯夫人,可不是当年的大小姐了。您的这份忠肝义胆,也要人买才成啊!再说了,我又不是要你把人推荐给夫人,只是让您帮我瞅着,看侯爷都什么时候去外院,到时候让她和侯爷碰个面罢了。不成,那是她福份浅,我一样感激您帮了大忙;成了。让我们那位夫人在心里割碜割碜也好啊!”说着,压低了声音,“您看看就知道了,活脱脱一个秋罗!”
陶妈妈长眉一扬,眉宇间就有了几份冷凛。“我今天心情不好,你也早点回去吧!当好你的差事,别想这乱七八糟的。”
晚香气得胸脯起起伏伏,半晌才咬着牙道:“妈妈这样无情,也就别怪我无义了。”扭头就走了。
陶妈妈脸色青。
来收拾茶盅的小丫鬟看着眼里就有了几分担忧:“妈妈,晚香姐姐……”
“别提那个棒槌。她现在日子不好过,狗急跳墙,被油蒙了心了。”说着,人却突然站了起来,交待那小丫鬟,“我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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