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十日后,铁木真率二十万大军,兵围浍河堡。
没错,二十万大军。
其中,蒙古军六万五千人,巴鲁营战士十四万人。
蒙古人这是越打越强了!
之前的乌沙堡之战,乌月营之战,加上野狐岭之战,蒙古士兵一共死伤了三千余人。
而这三场大战下来,蒙古人俘虏的金国士兵,却有十几万人!
除了杀掉的女真士兵,其余一概编入了巴鲁营。
而蒙古人又从巴鲁营中,拔擢了作战骁勇,帐中累计人头达到三颗的勇士,编入蒙古军中,作为补充。
这样一来,蒙古嫡系部队,不仅没有削弱,战斗力还增强了。
除此之外,还获得了十四万多的巴鲁营战士!
不得不说,金国真的是一个天然的经验包啊。
反正蒙古高层将领们,是打爽了。
战力品和俘虏,让他们麾下越打越多,越打越肥。
马匹也达到了一人四马都有富裕的程度。
在铁木真统一草原之前。
蒙古士兵大部分都是身穿皮甲,少数人身穿半身铁甲,武器也破破烂烂的。
现在呢,不仅兵强马壮,装备也全面升级了。
几乎每个士兵身上都穿上铁甲了,有的特别强壮的勇士,干脆直接身披三件铁甲。
每个士兵,都有弯刀、长槊这样的主武器和副武器,以前的破烂装备甚至都扔掉不用了。
全军还装备了大量的神臂弓,可谓是武装到牙齿。
而且,现在的铁木真麾下诸将仿照赵朔的黑骑军,各自建立了自己的重骑队伍,除赵朔的本部黑骑外,合计两千重骑。
为什么能组建这么多重骑兵?
当然是因为,蒙古人俘获了大量优质的辽东马,还有缴获了金国铁浮屠的重甲啊。
那些重甲可都是宝贵的财富,扒下来简单修整一下就能穿。
铁木真可不会浪费那些重甲,很快就吩咐麾下将领们,组建起各自的重骑兵来。
铁木真麾下将领们,实力膨胀的厉害,而获得了最多战利品的赵朔就更别说了。
他现在麾下的黑骑军数量,已经从八百人扩充到了一千一百人。
这三百多勇士,是从普通蒙古骑兵,还有巴鲁营中选拔出来的,其中巴鲁营居多。
赵朔的本部骑兵,也就是初黑骑军与飞鹰军以外的骑兵,也从出征前的八千余人,扩充到了一万人。
而他手下的巴鲁营,更是达到了恐怖的六万有余。
就赵朔的这番配置,拉去打现在半残的西夏,绝对能够横扫。
当然了,尽管蒙古军的势力如此膨胀,想攻下浍河堡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这浍河堡外面有一条名为“浍河”的长河,金人引浍河之水,为城池修了一道护城河,将此堡四面八方全部围拢。
浍河堡也因此得名。
浍河堡外的护城河宽约七丈,深一丈三尺,不会游泳的人万难泅渡。
而且,这护城河完全在城上防御武器的打击范围之内。
城内有五万以上的金国正规军,床子弩、神臂弓、抛石车、滚木礌石、金汁沸水……一应俱全。
要想攻克如此坚城,谈何容易?
负责先攻浍河堡的大将博尔术就吃了大亏。
铁木真麾下有五大万户长,赵朔,木华黎,博尔术,豁尔赤,还有一个中军万户长纳牙阿。
纳牙阿是中军万户长,要保护铁木真,所以一般不会妄动。
豁尔赤这个废物,去北极找大企鹅了,没在这里。
赵朔和木华黎,又都在獾儿嘴一战中出了大力。
所以这一次作为先锋攻打浍河堡,就轮到博尔术了。
博尔术自己也十分想要立功。
然而,面对四面环河的浍河堡,博尔术却麻瓜了。
护城河就在城墙守军的射击范围,人家金军可不会看着蒙古人过河。
蒙古人倒是有很多都会游泳,但总不能拿宝贵的草原战士,攻敌人的坚城吧?
还是得用巴鲁营战士!
不过那十四万巴鲁营战士,其实现在很有水分。
因为其中近十万人,是金国原本的签军。
签军是被金国抓壮丁来的农民,没什么大用,逼狠了说不定还会哗变。因此博尔术直接弃之不用,他只用金军正规军俘虏转变来的巴鲁营战士。
可即便如此,效果依然不佳,金军正规军俘虏转化来的巴鲁营战士,损失了足足三成,也没有任何进展。
面对巴鲁营损失惨重,怨声四起的情况,博尔术着急了,他率领自己的亲卫,带头冲锋,想要鼓舞士气,攻城先登。
然而,他腹部上中了一箭,被人抬了回来。
人家完颜承裕也是金国名将,防守很卖力的好不好?
对,他之前是想着逃跑。
但是,那得是打了大败仗之后逃跑。
如果开战之前,完颜承裕就抛下大军逃跑,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万夫所指,谁来也救不了他。
现在完颜承裕亲手射伤了一员蒙古大将,甚至抖起来了,在城楼上喝酒吃菜,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似乎在嘲笑蒙古人强攻坚城的愚蠢。
他甚至开始觉得,蒙古人没有自己之前想的那么可怕,就是守住浍河堡,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万一呢?
金帐内。
“你们都说说,到底怎么办?”铁木真威严的目光,向诸将看来,道:“二十万大军,被一个小小的浍河堡拦住,还如何攻打金国的中都?”
诸将面面相觑,一阵无言。
蒙古勇士非常珍贵,不可能浪费在这里,所以只能用巴鲁营去攻城。
可是巴鲁营中大部分都是签军,之前都是农民,没什么战斗力,让他们当炮灰攻城,只怕是白白送死。
而剩下的,金军正规军俘虏转化的巴鲁营战士,的确可以攻城,但是效果也不佳。
博尔术之前损伤了三成这样的巴鲁营战士,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如果继续这样攻城,那岂不是能战斗的巴鲁营战士到最后会拼的精光?
那样的话,后面打中都怎么办?
“阿朔!你有什么办法吗?”
眼见众人都不说话,铁木真只得看向赵朔。
赵朔想了想,微微沉吟道:“我也没什么好办法,现如今只能拿人命硬填了,反正我们现在巴鲁营战士多得很。”
速不台叹了口气道:“巴鲁营战士虽多,能用的却不多。那些金国的签军,你就算用刀子逼着,都派不上什么用场。
赵朔摇了摇头:“未必。用刀子逼着不行,不代表其他办法也不行。总有办法能让他们卖命的。”
“阿朔你有办法?”听到赵朔的话,铁木真眼眸微微一亮,他知道赵朔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办法,“既然如此,阿朔,这次的浍河堡之战,还是交给你!”
铁木真道:“我军所有巴鲁营战士,也还是都交给你指挥。无论你采取什么手段,我都认可。攻破了浍河堡,你拿此次七成的战利品。非但如此,这次攻打金国的战利品,你再多拿半成。”
顿了顿,铁木真又向诸将看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诸将齐声道:“成吉思汗英明!”
本来嘛,浍河堡如何难打,博尔术已经证明了。
换别人去,大多数人还不如博尔术呢!
木华黎等少数几人,如果冥思苦想,倒是可能想出破敌之策。但是,也只是可能,而不是一定。
赵朔驸马有办法,就让人家去呗。
至于战利品的问题,他们也没什么意见。
这是人家驸马应得的!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战后会议结束,赵朔第一时间带着亲兵来到了巴鲁营。
巴鲁营原本有十四万人。
但是博尔术之前战斗,消耗了一万多人。
现在只剩下十二万八千人,这其中近十万人是签军。
赵朔首先要做的,是把这些新巴鲁营战士中的正规军和签军区分看来。
金国的正规军是颇有战斗力的,但签军就算了。
他们之前是普通的农民。
金国朝廷签军的命令一下,有钱有势者想办法躲避,无钱无势者承担了全部的兵役任务。无论家里有几个男人,全部征发,要不然都凑不够朝廷规定的数量。
以现在的生产力水平,本来就贫困的家庭没了男人,那可怎么活?
以至于金国朝廷都看不下去了。
金国朝廷倒不是关心这些农民的死活,而是家里没了男丁,无法耕田,就是逼死那些老弱妇孺,也收不上来税了。
所以,金国朝廷屡次下令,要求家里只有一个男丁的不必签军,有几个男丁的要留下一个。
但既然是屡次下令了,那肯定是之前下的命令屁用都不顶呗。
实际上跟原来没啥两样。
正所谓:“金朝兵制最弊,每有征伐或边衅,动下令签军,州县骚动。其民家有数丁男好身手,或时尽拣取无遗,号泣怨嗟,阖家以为苦。驱此辈战,欲其克胜,难哉”。”
至于说军饷?
金国连边军都几年不发军饷,签军还想要军饷,想屁吃呢!
这些农民既没有受过军事训练,又没有军饷,还担心家人,能有个毛的战斗力?能有什么士气?
不当场造反,就足够温顺了。
对了,顺便说一句,当初辛弃疾,就是参加了签军引发的农民大起义。
赵朔对这些签军采取的措施,就是给出路。
让他们看到希望。
其一,不能让他们参与到对女真人的屠杀中,那就完全绝了他们的后路。
其二,不要求他们登城墙和金国正规军拼命,他们没那个能力。
其三,只要求一件事,每个人背着半麻袋土,冒着金军的矢石,丢进浍河堡外的护城河里。四个时辰内,往返二十次而不死,就放他们回家。不但允许回家,还给二两银子的路费。
而且,每个幸存者,赵朔都会给一个木牌,写明身份,写明应受的待遇,并且盖上赵朔的万户金印。
浍河堡一破,蒙古军驰骋河北,金国官府肯定是顾不上他们了。
他们算是对蒙古有功之人,回家之后,如果遇上蒙古军劫掠,只要拿出这个木牌,就可以保全家生命和财物的平安。
如果他们回去之后,能聚集乡邻,投靠蒙古军,只要提供蒙古军粮草,连他们的乡邻都不会劫掠。
如果他们聚拢的人更多,就有可能被蒙古任命为当地官员,飞黄腾达。
这木牌的信誉是非常高的。
铁木真给了赵朔为攻破浍河堡,便宜行事的权力。
赵朔的承诺,就是成吉思汗铁木真的承诺!
如果有蒙古军不遵军令,伤害了这些回家的签军,那就是挑衅赵朔驸马的威严,挑衅成吉思汗的威严。只要受伤害的签军拿着这个木牌来找赵朔,赵朔自然会为他们主持公道。
还有这好事儿?
什么二两银子、免死木牌、飞黄腾达,离现在还远着呢,并不被这些签军看重。
但是,回家啊!
有人要见白发苍苍的父母,有人渴盼着新婚的妻子,更有人在思念自己那仍然在牙牙学语的孩子!
他们自从被金国朝廷强行签军以来,日思夜想的就是这件事。
东亚人是实际上最重视家庭的种群了,当即爆发了强大的战斗力!
“攻破浍河堡!”
“杀光金狗!杀了完颜承裕!”
“回家!我要回家!”
“金国完了,这天下是蒙古人的了!”
浍河堡外的护城河,全长八里,全部填平是不现实的。
自从第二天旭日东升开始,近十万签军就发出声声呐喊,对浍河堡东门外的一段一里长的护城河,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他们对金国朝廷,不但没有任何忠诚可言,反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他们对回家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恐惧!
他们虽然之前只是普通农民,现在却在赵朔的激励下,爆发了全部的潜力!
张满仓是金国河北西路河间府肃宁县张家庄的一个二十四岁农民,父母之所以他起这个名字,就是希望家中粮食满仓,孩子一辈子不会挨饿。但事实是,张满仓自从记事以来,就从未吃饱过。
家中人口也不多啊,就是张满仓的父母,张满仓,以及一个叫张有粮的兄弟。但是,朝廷的苛捐杂税,官吏的横征暴敛,就是让他们家空有三十亩地,却一直难得温饱。
好不容易用全家这些年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四石粮食,给张满仓说了一门媳妇。
但是,媳妇还没过门,张满仓和张有粮这两兄弟,就被官府签了丁,成为了金国驻守野狐岭防线的两名签军。
然后,兄弟两个一起做了蒙古人俘虏。
张满仓叮嘱道:“有粮你加把劲儿啊,咱俩都活着回去,给爹娘养老送终!”
“知道了!”张有粮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只是闷闷地回了一声。
兄弟俩背着半麻袋六十多斤重的沙土,向着前面跑去
前方的浍河堡城墙越来越高大巍峨了,前面的呐喊声,石块的掉落声,弓箭、石块破开肉体的声音,痛苦的哀嚎声、求救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一片人间地狱。
但这丝毫不能阻止张满仓兄弟。
在这兄弟俩眼中,前面就是他们回家的通天大路!
终于,兄弟俩眼前豁然开朗,浍河堡七尺多宽的护城河陡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于此同时,无数石块在他们四周疯狂而落。一支支箭,也不知道是弓箭还是弩箭,带着凄厉的风声,不断在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张满仓毫不犹豫地弯腰一甩,背上的半袋沙土就飞入了护城河,随着一声巨响,那半袋沙土倏然不见,只是溅起了一片水花,洒了张满仓一身。
张有粮依样照做。
然后,兄弟二人迅速转往回跑,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一名同队的签军被射中了左眼,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不管他!
如此乱世,谁能活得容易呢?也许,待会儿就轮到自己?
兄弟二人没有任何迟疑,迅速脱离了矢石的笼罩范围,一路小跑回到了发出地。
那里,是正规的巴鲁营战士,正在疯狂地给每个沙袋里面装着沙土。只要装半袋土即可,装满了普通人是不可能背着小跑的。还有一些巴鲁营战士负责,那这些半袋沙土堆到一起。
一排正规蒙古军,正站在那堆积如山的沙土袋旁边。
眼见张满仓回来,一个蒙古军马上将一根缠着精美绸布条的短木棍递到了他手里,道:“拿好了!”
“谢了!”
张满仓听不懂蒙古语,但知道这短木棍是干什么用的,积攒二十根就能回家,赶紧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然后,他弯下腰去,扛了半袋沙土,又和兄弟一起,向着护城河的方向小跑。
一支床子弩的巨大弩箭直射而来,硬生生插入了张满仓旁边的土地,入土七寸有余!这种弩箭的威力太大了,长三尺五寸,简直就是一杆小标枪,刚才只要偏上一点,张满仓必死无疑。
但是,张满仓对此完全视若无睹,一声大喝将背上的半截沙袋扔向了护城河。
然后和兄弟张有粮一起,一路小跑回到了出发地。
怕什么?
不就是个死吗?
来个痛快的!
今天死了,那就是命不好,魂魄回归乡里。今天不死,那就是命好,谁也别拦住他回家的脚步!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张满仓和张有粮连扛了五次沙袋了,也各领了五根搀着绸布条的短木棍,才用了半个时辰。
当他想扛起第六个半袋沙土时,身旁的蒙古兵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远处。
那里一连排有一千多口大锅,里面热气腾腾的煮着牛羊肉,大锅旁边还有一摞摞烤好的饼子。
张满仓明白,每积攒五根短木棍,就可以短暂休息,吃肉吃饼子,肉饼都不限量,喝肉汤也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是不超过两刻钟。
“走!有粮!今天就算死,咱们也他娘的做个饱死鬼!”
“好!还是蒙古人大方!我这辈子,还没吃饱过呢!”
充足的食物面前,张有粮都话多了去来,和哥哥一起去吃肉吃饼子。
然后,和哥哥一起,继续扛沙袋!
十八次!
十九次!
二十次!
等张满仓兄弟俩搬到第二十次的时候,前面的护城河已经被填平了超过一里,他们不得不跑远了一些,才把那沙袋扔进河里。
与此同时,他们两侧三四个签军,几乎同时发出了惨叫,有的是中了石块,有的是中了弩箭。
“刚才真是好险啊,差一点就回不了家了。”
张满仓估计,大约七成的签军,死在了浍河堡下。
老天保佑!
他和兄弟张有粮还安然无恙!
“拿好了!”
一个蒙古军将第二十根木棍,塞进了张满仓的手里,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显然,这次拍肩膀,不是让他去吃东西,而是刚才的血战,让张满仓赢得了那蒙古军的尊重。
“谢了!”
张满仓现在可顾不得什么蒙古军的尊重,和兄弟张满仓一起,用二十根短木棍,兑换了盖了赵朔万户印章的木牌,又同时领了二两银子。
眼见蒙古军没有任何阻拦的样子,张满仓又赶紧跑到,和兄弟张有粮一起,各将六七个饼子塞进怀里,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才向着远方狂奔而去。
“回家喽!”
“回家!我们要回家了!”
此时浍河堡外,向各个方向狂奔的签军,已经排成了一条条长龙。
不知谁喊了一声后,近两万余血战余生的签军齐齐发出欢欣的呐喊,声传九霄之外!
“什么?一句回家,就让这些土包子如此卖命!好狠的蒙古人啊,这些签军,在我手里,就是一群废物。但是,到了他们手里,竟然起到的作用不比精锐小,填了一里多的护城河!如果,在野狐岭之战时……”
完颜承裕懊悔无比地说道。
他虽然是金国名将,但是宗室出身,一直身居高位。如尘土一般的签军,从来不放在眼中,根本就不懂那些底层士兵在想什么,只是靠着森严的军法约束而已。
现在,见这些签军起到了如此大的作用,完颜承裕心中别提多后悔了。
他甚至想到,如果在野狐岭之战时,他也允诺打赢了就让签军们回家,会怎样?
虽然参加獾儿嘴之战的,都是金国正规军,完颜承裕依旧会失败。但是,五百里野狐岭防线不会一触即溃。现在的铁木真就是腹背受敌,不敢放心攻打浍河堡了。
至少守住浍河堡毫无问题!
甚至反败为胜,都不是不可能!
当然了,如果把这番话说出来,对士气的打击太大了,完颜承裕说了一半,就闭口不言。
郭宝玉见状,心中发出了一声冷笑。
他明白完颜承裕想说什么,更是明白完颜承裕完全是在痴心妄想。
人家蒙古人能这么使用签军,那是因为,之前通过巴鲁营已经建立了良好的信誉。
那么,大金朝廷的信誉呢?
别的不说,就说那交钞吧,何止贬值了一百万倍!
就算签军们相信完颜承裕是真心承诺,他们敢信大金朝廷吗?
说到底,完颜承裕只是金国的群相之一而已,又不是皇帝。
皇帝说话也未必算话啊!
完颜永济还承诺金章宗完颜璟,把完颜璟的遗腹子,推上皇位呢。
结果,转头就杀了那两个遗腹子,连完颜璟最宠爱的女人李师儿都杀了。
虽然朝廷的邸报说得冠名堂皇,但是,这件丑事,无论在官场上还是民间,都传的沸沸扬扬。干脏活的仆散端,都成了众矢之的了。
郭宝玉甚至能猜到,这些签军之所以能发挥这么大的作用,是那位赵朔驸马的手笔。
因为,他通过审问俘虏得知,赵朔手中的巴鲁营战士最多,獾儿嘴之战也是赵朔指挥的巴鲁营。
前几天攻城的,应该不是赵朔,虽然指挥得也算不错,但太过中规中矩。如果当初獾儿嘴之战,赵朔也如此用兵,岂能轻易攻破了完颜承裕竭力镇守的防线?
今天如此发挥签军的战斗力,倒像是那位赵朔驸马的手笔!
“呃……”
郭宝玉想了一下,忽然开口,道:“既然签军,已经填了一里的护城河。接下来,蒙古人肯定是要用咱们的正规军俘虏攻城了。下官虽然没参与獾儿嘴一战,也知道这些俘虏的威力。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浍河堡肯定是守不住了。卑职以为,现在完颜参政,应该马上率城中五万有余的大军,冲出浍河堡,回保中都。五万多人,起码能逃出去两万人,对中都保卫战的意义,如何形容都不为过。”
“不行不行!”完颜承裕连连摇头,道:“如果是本参政力战不敌,也就罢了。现在我坐拥坚城,麾下五万余大军,如果弃城逃跑,置陛下于危险之中,岂是人臣所为?”
郭宝玉继续劝道:“但您能带回两万大军啊,对朝廷大有裨益,朝廷会理解的!还有……”
完颜承裕当然知道,郭宝玉的献计是对的。
现在全军突围,是对金国最有利的选择。
但是,朝廷会理解?谁能保证?
这五万大军,又不是完颜承裕的私兵,而是朝廷的兵马。
到了那时候,朝廷不理解咋办?
会不会砍了完颜承裕的脑袋?
完颜承裕完全不敢赌。
他不敢现在就逃,只能等到大败之后。
当即,完颜承裕蛮横地打断了郭宝玉的话,道:“本参政心意已决,汾阳郡公,无需多言!”
完了!
大金,完了!
郭宝玉身为金国高层之一,岂能不知道金国那点家底?
两三个月内,中都能调的正规军都算上,也超不过八万。
弄不好,只有五万!
换句话说,浍河堡这五万多正规军再被消灭了,金军的野战主力就算完了!
而蒙古军破了浍河堡后,就是十几万大军!
就算这次不能破了中都城,金人接下来也只能苟延残喘了,灭亡已成定局!
当即,郭宝玉不再多言,只是微微躬身道:“参政见教的是。蒙古大军,很快就要攻城了,下官这就去,安排城防。”
“嗯,去吧。”
郭宝玉辞别了完颜承裕,来到自己负责的西门。
那里,驻扎着自己的一个猛安,还有金人的两个猛安。
浍河堡城池并不大,一个城门只能驻扎三千军,再多就摆不开了。
“郡公,怎么样?”郭宝玉的副将,也就是他的堂弟郭全问道。
“还能怎么样?”
郭宝玉微微咬牙,道:“咱们是汉人,这大金朝廷还不值得咱们殉呢!依计划行事!”
郭全下去安排。
郭宝玉也登上了西门城楼上的第三层,也就是最高一层。
这层城楼上有七个房间,六十名悍卒在守卫,全部姓郭,是郭家的子弟兵。
功夫不大,那两名女真猛安,各带着两个亲卫,被请到了郭宝玉所在的房间。
毕竟,眼瞅着蒙古人要攻城了,郭宝玉要请他们商量军务,是非常正常之事。
这两个猛安,一个名叫徒单明烈,一个叫唐括林安,俱皆三十多岁,一见郭宝玉,就满脸赔笑:“汾阳郡公,待会儿蒙古人攻城,还是得靠你多多出力啊!”
金国的正规军,自然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现在女真人的战斗力,比起开国之时,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倒是郭宝玉这种北方汉人世家,将世袭猛安看成了家族安身立命的本钱,选兵极严,训练极为刻苦。
这两个女真猛安自然知道,他们虽然兵力是郭宝玉的两倍,但守城之时,还是要多靠郭宝玉麾下的那个精锐汉人猛安出力。
“好说,好说。朝廷待我郭家恩重如山,今日正是以死报国之时。”
郭宝玉不断表达着对朝廷的忠心,和那两个猛安闲聊起来。
但是,耳朵里一直用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功夫不大,就听着远方喊杀之声大起。
蹬蹬蹬——
郭全顶盔掼甲,带着十二名甲士冲入了房间内,冲着郭宝玉点了点头。
这两个女真千户,还以为是郭全通知郭宝玉,已经做好了应变的准备呢,丝毫不疑有他。
徒单明烈只是着急催促道:“恐怕马上就会攻西门,汾阳郡公到底有什么军务要谈?快说啊!”
“我是觉得啊……”
郭宝玉拿起桌上的酒杯,悠然一叹,道:“这大金,要完了!”
他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噗噗噗!
十二名甲士几乎同时抽刀,将六名毫无防备地女真人砍翻在地。
“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除了当值的兄弟外,六百兄弟已经披挂整齐,就在楼下候命。”
“好!”
郭宝玉接过郭全递过来的一杆铁锤,沉声道:“随我杀下去,开城门,请蒙古大军入城!咱们郭家,今天投蒙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