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里,为了欢迎袁逢和袁树这两位“袁氏英雄”的回归,已经操办起了盛大的家宴,全体在雒阳族人一同参加,共同为袁逢和袁树庆贺此番伟大的胜利。
袁逢和袁树虽然疲惫,却还是沐浴一番,更换新的衣衫,参加了这场宴会,没有扫了家人们的热切兴致。
不多时,袁府正厅内,十二扇云母屏风将灯火割成碎金,编钟与琴瑟的雅乐在梁柱间流转,一派奢靡欢乐之景。
沐浴更衣后的袁逢端坐主位,貂蝉冠上的金蝉在烛火中振翅欲飞,数日前才由少府新制的青绶垂落席间,尽显雍容大度。
沐浴更衣过后的袁树也换上了一身华贵冠服,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本就容貌俊朗的他更显得仪表非凡、俊美异常。
待到两位主人翁坐定,宴席正式开始,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之间,一派祥和美满的氛围在席间流转。
屏风后忽有环佩叮当,十二名梳望仙髻的舞姬踩着盘鼓舞步旋入,当先的绿衣女子足尖轻点七盘,腰间玉组佩在腾跃间绽开青白流光。
堂下漆案已摆开青瓷羽觞,雕胡饭盛在错金铜碗里,鱼鲊上的冰凌正化作细密水珠,家人、族人们频频举杯,将所能想到的所有赞美之词全部献给了两位主人翁。
仿佛袁逢和袁树已经同为这个家里头最重要的主事者了。
这叫袁绍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不过,他可不会放过如此一个展现自己、讨好袁逢的机会。
他已经平静下来了,虽然院落里那棵百年老树已经伤痕累累,但好歹换来了他的冷静。
他考虑了一番,觉得局势已然到了这个地步,走正常路径无论如何都跟不上袁树的步伐,那就退而求其次,不求一定超过袁树,至少,也不能落下太远。
袁氏专政,他作为袁氏子弟,自然不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按部就班,跳跃式升迁不是难事,尽快登上高位、执掌权柄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他决定向袁逢请求担当郡守或者国相,起步就从二千石开始,先拉起自己的势力团体,然后再图谋中央地位。
一时的失败不是失败,人生还很漫长,人要往前看,不能受困于过往。
妻子宽慰他,他宽慰自己,联手把他从无能狂怒的局面中解救,察觉到了属于自己的救赎之道。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袁树这小子拼了性命打下来的局面,如何不能为我所用?
你兄长我来摘桃子了!
一念至此,袁绍直接站起身子,广袖轻扬,托起错银铜樽走到了袁逢桌前,为他斟满一杯葡萄美酒,又亲手为袁逢翻烤面前的鹿肉片,与袁树有几分相似的俊朗面容上露出笑容。
“葡萄美酒香醇甘美,与炙鹿肉倒是十分般配,伯父为国操劳,劳苦功高,还请满饮此杯,佐以鹿肉,必有一番美妙滋味。”
袁绍说话间,面前烤盘腾起丝丝白烟,烤鹿肉混着香料的辛香漫过十二重织锦帷帐。
袁逢望着眼前的袁绍,对这血脉上的亲生儿子、礼法上的兄长之子很是欣慰。
要说他对袁绍没有期待,那自然是假的,否则也不会安排李膺的女儿嫁给袁绍,为他经营人脉关系、培植党人群体中的声望。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
宦官全灭、袁氏专政,接下来便是为党人翻案、平反,党锢之祸不再,袁绍结婚的意义也不再那么重大。
袁氏家族之前的自保性图谋已经没有意义,接下来,需要调转方向,把袁氏家族的家族策略从自保调整为进取,为掌控汉帝国实际权柄而服务。
现在只是一个开始,袁氏专政的事实还没有得到天下的全面认同,所以袁氏族人必须要从中经营,做出一番事业来。
尽管袁树是他必然的权力传承人,但是袁逢也和袁树有过约定,如果袁树的未来出现不确定性,届时,袁氏家族还是要靠袁基、袁绍两人撑场面。
尽管他们的才能远不如袁树,但胜在踏实。
所以袁逢想着,应该让袁基和袁绍一起去做个地方官锻炼一下,拉一套自己的班底出来,也顺便能够增强袁氏在地方上的话语权。
眼前的袁绍如此殷勤,老于人事的袁逢又哪里不知道缘由呢?
无非是此番兵变没有告知他一同参与,令他心怀不安,怀疑自己被家族轻视乃至于抛弃,所以才如此急切的表现自己。
到底还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袁逢当然不会让袁绍真的就那么沉寂下去,所以他伸手拍了拍袁绍的手背,给了袁绍一个安心的眼神,袁绍顿时会意,明显更加激动了起来。
而这一切,也都落在了袁树的眼中。
他知道这位兄长不是个安分的人,也知道这位兄长心里到底有什么算盘,不过他并不在乎。
一来,他和老爹有赌约在先,大事既定之前,他连自己的生死都不敢打包票,当然不能出手阻止老爹培养袁绍和袁基。
二来,他和袁绍之间的距离不是用卖弄讨好就能抹平的。
袁绍想要追平或者超越袁树,除非袁树自己翻车,打了败仗,或者死了,那自然不必说,否则,袁绍还不如去找袁基竞争。
至少他们两人在能力层面没有代差。
袁树安心的喝葡萄酒,吃烤鹿肉,酒的醇香与肉的鲜美交织在舌尖,那种享受的确是极好的。
宴会从夕阳西下一直进行到二更天,家人们才尽兴而去,袁绍追着袁逢的脚步而去,袁树则自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秀秀、春莲和秋桐三人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温热的羊奶和擦脸的布巾,给他擦拭了一番之后,纷纷对他嘘寒问暖,向他询问这些日子里的一系列变动,关心他有没有生病受伤。
袁树当然是没有受伤的,只是身体多少有些僵硬,需要她们帮助自己稍微软化一下身体关节,否则对于身体并不算是好事。
疲惫多日,袁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别的了,他现在只想发泄,然后休息,一觉睡到大天亮,再狠狠大吃一顿美食。
于是一夜香软、美梦销魂。
袁绍自然没有这般好的兴致,他这几天已经足够堕落了,好不容易振奋起来,他现在需要的是通过袁逢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一路扶着微醺的袁逢,把袁逢送到了卧房门口。
袁逢倒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在卧房门口转过身子,握住了袁绍的手。
“绍,你不要责怪我,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是因为不想让兄长没了继承人,你虽然是我亲生,继承的却是兄长的香火,你要是出了事情,兄长的传承就要落入旁系,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你既然一开始就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你忧心忡忡。
但是现在好了,大事已成,天下权柄尽在我袁氏手中,我安全了,你也安全了,我们都安全了,接下来,你作为兄长的传承人,自然会得到你想要的,我也知道,你素来不愿落于人后,树太过优秀,你这个做兄长的压力也很大。
但是你们到底是兄弟,不是敌人,我期待你们能兄友弟恭,和睦相处,而不是互相攀比,坏了团结,袁氏一族掌握权柄,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眼下的安全只是暂时的,未来,一定还会有很多危险,你们要兄弟齐心啊!”
兄弟齐心……
这……
多少有点难度啊。
袁绍想起当初自己和袁树那“兄友弟恭”的相处方式,觉得想要回归到毫无嫌隙的状态,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最多能做到互不干涉就不错了。
而且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让他再去和袁树和睦相处,他又该怎么说服自己呢?
不过在这个关键时刻,他还是要做一番表态的,否则袁逢可能不会给他多好的资源。
为了前途,袁绍觉得没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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