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杨广把大部分人马留在湟水县休息,他只率领一万大军和十几名重臣,在萧夏和长孙晟的陪同下前去巡视西海和河源。
在第一次和吐谷浑的战争中,杨广作为隋军主帅来到西海东岸,便建立了西海东城,在萧夏的建议下,杨广正式将西海改名为青海,将西海东城改名为威定县,将伏俟城改名为宣德县,并将宣德县作为西海郡郡治,同时下旨从大隋各地迁罪户八千户填西海郡。
所谓罪户就是一人犯法,全家流放,流放并不是蹲监狱,就是把全家迁徙到边疆去生活,当然也一样给土地,只是没有税收优惠了,比充军好一点。
天子杨广随即又去了河源郡,河源郡准备设立赤水县和九曲县两座县城,杨广决定从八千罪户中转一千罪户给九曲县。
杨广巡视河源郡主要是想亲自了解转籍为汉这种做法,转籍为汉当然不是改改户籍那么简单,它包括一系列的政策,改汉名、穿汉服,说汉语,过汉节,孩童读书,改变习俗甚至宗教。
杨广在萧夏陪同下参观了正在建造的一座佛寺,寺院住持上前合掌道:“阿弥陀佛,贫僧慧空,参见吾皇陛下,参见晋王殿下!”
杨广点点头笑道:“你们是从哪里过来?”
“我们是金城县庄严寺的僧人,贫僧是达摩院主持,受河源郡官府相邀,特来赤水县建立分寺,宣扬佛法,贫僧一共带了三十名弟子。”
“度化效果怎么样?”杨广饶有兴致问道。
“效果非常好,短短三个月,度化羌人信众已过万人。”
杨广惊讶地问萧夏道:“为何效果这么好?”
萧夏微微笑道:“父皇有所不知,魏晋以来,河西走廊和河湟地区普遍信奉佛教,羌人也不例外,鲜卑建立吐谷浑后,开始推行萨满教,但佛教基础还在,所以很容易恢复。”
杨广捋须笑道:“原来如此,是恢复!”
萧夏望着慧空住持满脸的期待,便笑道:“僧人不易,深入牧区宣扬佛法,去年秋天还有两名僧人布教途中不幸丧身狼口,看在他们为国巩固边疆的份上,父皇赐他们寺名吧!”
杨广欣然提写了寺名,‘敕赐庄严寺’,并赐镀金铜佛一尊,铜罗汉十八尊。
慧空喜出望外,连连合掌感谢。
杨广在陇右呆了十天左右,返回湟水县的第二天,便启程前往河西张掖。
队伍进了大斗拔谷,天空一下子变得阴沉下来。
此时正好是春夏之交,冷热不均,天气不稳定,萧夏着实很担心,他亲自跟随姑母杨丽华同行。
杨丽华和三名贴身宫女坐在一辆马车内,其中还有一名跟随了她三十多年的老宫女于氏,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大斗拔谷当然能走马车,之前出征的后勤大车都可以走大斗拔谷,加上河西军和陇右军用了一年的时间修缮道路,把一些大的坑洼都填平了,一些凸出的地面的尖锐石块也凿平了。
山道比以前好走了几倍,但比起平原地区的坦途大道还是艰险难行,尤其有十几里的谷道十分狭窄,只能容一辆大车通行,天子的龙辇就没法通过,天子和皇后也只能和大臣们一样,坐马车缓缓而行。
再加上大斗拔谷普遍海拔在三千五百米,大部分人和马都出现了高原反应,呼吸不畅,各种身体不适,行走十分缓慢,所以大斗拔谷虽然只有六十里长,但足足要走两天,就是这个缘故。
军队开始分发药物,缓解士兵们的高原反应。
杨丽华也是乘坐马车,马车的车轴车轮以及框架都是用精铁打造,非常结实,走在坎坷不平峡谷内也不会散架。
不过颠簸还是很厉害,杨丽华也几个侍女只能默默忍耐。
这时,一阵马蹄声疾奔而来,在杨丽华的马车前停下,有人敲了敲窗,外面传来萧夏的笑声,“姑母,是我!”
杨丽华打开窗子,外面是萧夏灿烂的笑容。
杨丽华苦笑一声道:“姑姑身体不适,没有力气说话!”
“我知道,我来给姑母送药!”
萧夏递给杨丽华一只葫芦,“里面的药每天吃两丸,就会舒服多了!”
“我也吃药了,但没有效果!”
“姑姑吃的药是普通士兵在高原吃的药,对身体强壮的士兵有效果,对女人就疗效弱了,姑姑试试我给你的这个,里面有红景天、黄芩、人参、冬虫夏草、雪莲等等十三味药,吃两颗就知道了。”
“好吧!我来试试!”
萧夏一摆手,士兵们又将十几床羊绒被、皮袄大衣和脱浑帽一起塞进马车。
“夏儿,你这是做什么?”
“晚上很冷,保暖用的!”
萧夏笑声从远处传来,他带着士兵已经奔远了。
宽敞的车厢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不过都是一些细软舒适的玩意,躺在上面,颠簸减轻了,还暖和,大家都没有意见。
杨丽华吃了药,很快,身体的不适感渐渐消失了,胸口上压的巨石仿佛被移开了,昏昏沉沉的头脑也变得清晰起来,呼吸也似乎畅通了很多。
杨丽华精神一振,笑道:“这药还真管用,大家都吃两颗吧!”
春夏之交和夏秋之交,大斗拔谷是最容易出现极端天气。
果然,黄昏时分,气温开始骤降,
祁连山出现风卷雪,大斗拔谷也不例外,气温从零上十几度骤降到零下二十度,强寒风裹挟着雪团铺天盖地扫来,历史上的一幕果然又出现了。
萧夏骑马大喊:“快!快把仓库里的物资拿出来,快!”
一件件冬衣和军毯迅速递到每一个士兵手中,队伍停止前行,一顶顶羊皮帐支起来了,帐内点燃了一堆堆塘火,大臣们也穿上厚厚冬衣,裹着军毯围拢在塘火边。
士兵们还忙碌地烤羊肉、煮奶茶,十几名宰相高官围着一堆塘火,韦冲拿着一块三珍饼仔细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一名给他们烤肉的士兵笑道:“这是河西百姓过冬的宝贝,家家户户都靠它取暖。”
杨素十年前出征突厥时用过这玩儿,笑道:“这就是牛粪饼吧!”
韦冲听说是牛粪饼,连忙嫌弃地扔掉,杨素哈哈大笑,“这确实是取暖好宝贝,你不识货,是你的遗憾!”
他取过一块烤好的羊肉,满嘴流油大嚼起来,韦冲始终嫌弃,没有吃羊肉,只啃了一块干饼,喝了一碗热腾腾的奶茶。
天子杨广一家坐一顶大帐内,他们没有烧三珍饼,而是烧木炭,除了天子杨广外,还有皇后萧后,两名皇妃,长公主杨丽华、女儿杨飞燕,以及太子妃和两个孙子。
每个人都穿着厚厚的皮袄,带着宽厚的脱浑帽,这是胡人的皮帽,特别暖和,每个人身下垫着两张羊皮和军毯。
萧夏亲自给他们烤肉和烧煮奶茶,萧夏把煮好的奶茶先分给两个年幼的孙子,燕王杨倓和越王杨侗,另外还有一个代王杨侑因为年纪太小,才半岁,便没有一起来。
又把奶茶分给了天子杨广、萧皇后和长公主,杨广笑着摆摆手,“先给她们吧!朕不急。”
萧夏取了一个葫芦,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掉,便把葫芦递给父皇,笑道:“这是河西最好的奶酒,父皇试试看。”
杨广犹豫一下,他从不喝外面的东西,怕有人下毒,但这是儿子递给自己的酒,而且儿子还先喝了一大杯,杨广便不再怀疑,接过葫芦重重喝了一口,赞道:“好烈的酒,痛快!”
杨丽华抱着杯子小口喝着热腾腾的奶茶,身体十分舒服,她欣慰看着侄子,考虑得很细致,自己先喝了一口酒。
萧夏又把第二壶煮好的奶茶分给皇妃和太子妃,又给父皇和自己也倒满了一杯。
萧夏招呼一声,侍卫们又开始添柴烤肉。
杨广默默地看着儿子忙碌,他第一次从萧夏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支撑,能够妥善地照顾好家族的每一个人,这不就是家族的柱梁吗?
在长子身上能看到这种支撑,但在次子身上看不到,现在又在三子身上看到了,这一刻杨广的眼角有些湿润了。
夜渐渐深了,众人都回马车睡觉,马车也拉进了大帐,从马匹身上卸下,就仿佛大帐内一间间屋子。
杨丽华躺在厚厚的羊毛毯上,身上盖着柔软厚实的羊绒被,萧夏还细心地给她准备了两个汤婆子,使她在温暖中沉沉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