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阵,车外行人更多,声达天际。
“此处乃是南市,是洛阳最是热闹、繁丰之处!”
马车前行,徐正名仿佛化身向导,一路介绍:“洛阳有三城,宫城与皇城在西北,其余为郭城,你要去的大福先寺在积德坊,位于东北。”
“哪里走!”
突然,一阵叫喊声传来。
李易循声看去,见是个灵活少年在与几个大汉缠斗。
说是缠斗,其实就是那少年用个长棍子,远远地挥舞几下,占点便宜后,就以棍为撑杆,一跑、一撑,翻过一道院墙,逃离出去。
“这洛阳城很有活力。”李易收回目光,“待我将事情忙完,得在城中好好逛一逛、瞧一瞧。”
走了一会,就有阵阵水声,李易探头一看,见一条河水,贯穿城池,河上有船众多,人头隐现。
徐正名指着水道:“此乃洛水,将城分为南北,有漕运之能,亦是借此才能维持如此大城!”
李易点头道:“洛水,这个很有名。”同时抬手指了指,就当是圣地巡礼。
自一条拱桥走过洛水,沿途的人少了些,但车马渐多,多有富贵相,来往之人亦有雍容气。
李易便估摸着,这洛水以北的房价应该更高,自家的院子好像就在前面。
正在这时。
哒哒哒——
突有疾步声传来,随即几道身影凌空落下,瞬间包围车马!
“城里还能出这事?”李易立刻戒备,准备出手。
“自己人!”徐正名赶紧阻止,然后抬手一招,就有个精干青年靠近过来,“刘钰,怎么来的这么急?”
那精干青年瞥了李易一眼,然后冲徐正名道:“提司,城中有突发之案,牵扯化形之妖……”
徐正名道:“这個我知道了,城门处碰上了,还是卢建卧领队,他不想我插手。”
刘钰就道:“但此事似乎还牵扯楼观道与上清宫!”
“什么?卢建卧居然还隐瞒不说,他是有多自信啊。”徐正名叹了口气,就与李易道:“李君,咱们得暂时别过了,不过我和你说好了,明日晚间,请你来家中小酌,你可不要忘了。”
“正事要紧。”李易当即与他拱手告辞。
徐正名又交代李正道:“李正,你得寸步不离的守在李君身旁。”
“徐公,你放心吧!”李正自是满口应下。
等徐正名领着一群人离去,李正看着对城中一副探究模样的李易,揣摩了一下,道:“郎君,咱们要不先逛逛?再去大福先寺?”
李易感受了一下重新积攒的三道心中书签,放下手里刚看完的一卷书,起身下车:“就往大福先寺去,也用不着坐马车了,走着去。”接着与车夫交代两句。
车夫应下,赶着马车跟在李易后面。
李正赶紧凑上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警惕小心。
“不用这么紧张。”李易瞧他的模样,笑了起来,“我对洛阳而言就是个无名小卒,能有几个人知晓、关注?”
“郎君说笑了,你这天赋,就是足不出户,也会为各方所重,疏忽不得!”李正正色说着,一脸真诚:“某家的这条命,就是郎君你救得,自是知道郎君的本事,但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您这身子骨是真有些……不强健,万一让什么歹人近身了,那就危险了,所以得时刻警惕着!”
李易也不好坚持,话锋一转,又问:“刚才来找徐先生的人,提到了上清宫,这名字听着就很不一般,可是道门宗派?不曾听洞庆子道长提起过。”
“这您可真猜对了,这上清宫确实不一般,以前也是一顶一的大宗!”李正立刻来了精神,“咱们荡魔司本就脱胎于道门,最初是崇玄署领着几家道门大宗,派人出力,搭建起来的,在武周之前,这洛阳城中上清宫一家独大,咱们荡魔司亦是威风的不得了!”
“武周之前?”李易抓住了关键。
李正忽然意识到失言,赶紧住嘴,然后四处张望,见并无他人注意,才小声道:“天后不是崇佛吗?佛家一系崛起,便是天后扶持的结果,自那之后,道消佛长,上清宫亦因几次事件衰落,这洛阳城逐渐变成了佛门独大。”
“佛门独大。”李易眯起眼睛,“不知是哪座寺庙?”
李正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沙门壮大后,各得其法,分属不同派宗,所以不是一寺,而是诸寺!洛阳多寺,最有名的几个亦是势力最大的几家,如白马寺、灵山寺、福光寺,以香山寺为首的龙门十寺,对了,您要去的大福先寺亦是其中之一!此寺最有名的,是那照心池!”
“大福先寺的照心池?”
二人说话间,穿过街道,转过转角,前方豁然开朗,一座宏大寺院映入眼帘!
寺门高立,院中几座大殿气势恢弘!
寺门内外人来人往,人气浓郁!
李易回头对李正道:“这一看就是香火鼎盛。”
“可不是吗!”李正揣摩着这句话的意思,没敢贸然评价。
“两位施主……”
迎客僧走了过来,冲二人行了一礼:“是来礼佛的?”他看了一眼满脸虚相的李易,“还是来治病壮体的?”
“怎么说话呢?”李正当即不快。
李易止住了他,问道:“你们这里还能治病?”
那僧人笑着回道:“咱们福先寺自满意祖师修成四分佛果、掌了人身之律后,便擅医术,声名远扬,大小恶疾,又或不孕无子,皆可治之,几年前甚至有倭国使者慕名而来,将敝寺的道睿后堂请去倭国……”
“不孕不育也能治?这且不说,你们寺的道睿法师去了日本?”李易啧啧称奇,在他的知识积累中,也就知道一个鉴真和尚东渡日本,只是不知现在是否已经成形,不好贸然询问。
“不错,此事洛阳无人不知。”迎客僧随即问:“如此看来,施主是自外地而来?”
李易想了想,道:“算是外地回来的本地人吧。”
“?”
僧人一阵思索。
李易不等他想清楚,就道:“我此番过来,是受长辈嘱托,来拜访道苯法师的。”
“你要见西堂?”迎客僧随即摇头,“道苯西堂诸事繁多,现在正参悟佛经,今日怕是无法见施主了。”
李易眉头一皱,从袖中取出了红玉佩,道:“我有此物,长辈说是信物,不知可能见否?”
那僧人见着玉佩,打量片刻,见了“灵”字,眉头一皱:“施主的长辈,莫非是西堂俗家的亲戚?”他想了想,“施主先与我入寺中,我去禀报。”
“好!”
李易跟着那僧人入了院中,见一个个香客上前礼佛,个个虔诚。
嗡……
隐约间,他泥丸宫中神魂微动,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想要飞出来。
但已经吃过一次亏的李易,这会还在警醒,当即镇住。
“一碰佛家就有感应?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我与佛有缘?”李易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要是真能治好我的病根,提供修行所需资源和功法,也不是不能考虑,大不了等天下大乱的时候还俗……”
僧人领着他自旁边穿过几门,到了一处院子里。
此处绿荫成片,鸟语花香,还有一片竹林,隐隐能听到林子后面有人说话,以及阵阵水声,过了一会,竟有阵阵绚烂光辉闪烁。
李易顿感好奇。
那迎客僧笑道:“竹林之后,是敝寺的照心池,施主若有意,可前往一观。”说完,他先行离去,往后院去通报了。
李易左右看了看,最后迈步前行,绕过竹林。
前面果然是个小池,池边一座石亭,池子里是片片荷叶。
对岸有四道身影,皆是世家公子打扮,但李易只是一眼,就认出其中两个乃是女扮男装。
李易略感惊奇,却也不怪,毕竟方才在前院上香的就有不少女士。
这四人之中,正有一名俊朗公子,弯腰从池子里拿出一张荷叶,将荷叶上滑落的水珠一口吞下!
嗡!
就有道道光辉浮现,有如三道长虹,在半空交织为三枚符篆。
旁边几人见了,立刻称赞道:“顾君果然厉害!你修的楼观之法最是艰难,却在这般岁数就凝了三贼之符!”
“哪里,哪里。”那俊朗公子扔掉了手中已然枯萎的荷叶,谦虚道:“柳家妹子也不错,同样凝了三贼。”
就有个着月白服、女扮男装的女子道:“家传之法,如何比得顾哥哥的玄门正解?”
这池中荷叶,能照映六贼?
李易看了一会,明白过来,低头看向池水,却见水面清澈,并无异样。
.
.
“王哥哥、顾哥哥、柳姐姐,伱们看,对面有一人。”
另一边,第二个身着男装的女子,指着对面的李易,道:“他也是来照映心中贼的?”她身材娇柔、声音轻柔。
其余三人闻言看去,随即眉头一皱。
有个瘦削、个高、面容棱角分明的男子摇头道:“此人一看就身虚体弱,不是个修行种子。”
顾君也笑道:“杜妹妹,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承受这照心池水的,对面那人一看便根基孱弱,不用说,是来求医治病的,你让他饮入此水,怕是顷刻之间就要爆体而亡!”
那柳家女却道:“也未必,前几日那位随泓那法师来的周公子,看着柔柔弱弱的,结果将心一照,可是惊动了后院的几位大和尚,把与他同行的洛阳四公子都给比下去了!咱们不就是因此,才求取了令符,来此照心的吗?”
瘦高男子笑了起来:“你当那等人物,是每日都能见着的?多少年才能出一位!”
哒哒哒……
他话音落下,忽有脚步声从几人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