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徐正名用什么法子做通了李婉依的工作。
“你欠我一个人情。”李婉依留下这么一句话,默许了李易拿着她的令牌。
此刻,夜已极深。
院子里的雾气虽然散去,但山中凉意随风而至。
因为异变来的突然,很多人穿着单衣就跑了出来,现在被山风一吹,顿时手脚冰凉,畏畏缩缩的团成一团,凑在一起。
没人敢睡,刘向等人还躺在地上哎呦,谁知道梦中是否会有凶险?
可这样硬撑着,不仅是煎熬,更是消耗精神,令众人心神越发紧绷。
不知是否调动了神魂的关系,李易对这种人心变化开始能够感应,特意问徐正名:“只要等到天亮,应当就安全了吧?”
徐正名知他心思,点头道:“暂时安全,正如我刚才所说,外面还有鬼雾,但只要太阳升起,阳气升腾,鬼气被压,就不用担心有入梦扰乱之危,可以安心睡觉了。”
二人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众人一听,都有了盼头,精神略有缓解。
这之后,李易闭目养神,他方才强行将神魂之力凝聚于双眼,没有找准窍门,这会双目刺痛,加上力竭,也需要调息修养。
其他人也渐渐困乏,连李婉依都安静下来。
一夜无话。
待东方鱼肚白,疲惫不堪、困倦至极的几个婢女彻底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其他,寻了个地方倒头就睡。
武灵却不敢掉以轻心,强打精神,走出了铜炉火光照映的范围,见无异状,又快速攀爬上墙,见化山林之中雾气依旧,在失望的同时,又暗自庆幸,至少庄子里暂时没有异状了。
从墙上落下,他就招来人手,吩咐下去,清点昨夜的损失,除几个护卫,其他人都去休息,护卫也有轮替安排。
不过,众人无论是去休息,亦或是得了吩咐,都会在走前特意过来与李易行礼,表情恭敬,眼中有发自内心的敬畏。
等众人散去,铜炉之中火光已然微弱,洞庆子长袖一挥,将最后一点火苗收拢到掌中,赫然是一颗燃烧着火焰的丹丸,通体漆黑,缠绕着一点火光。
“这也是丹药?”李易睁开眼,看到了这一幕,对炼丹之术惦记起来,但想到已经获了神魂出窍之术,若炼丹和神魂都属于“术”,就有了冲突,无从获取了。
洞庆子注意到他的表情,抚须笑道:“郎君若对炼丹术有兴趣,贫道有些自家心得,可以借你一观。”
李易虽不觉得自己能从书册上学会,却还是问道:“如此秘术,该是宗门要旨,能随便给我看?”
老道士正等着这话,就道:“贫道给的是自己的炼丹心得,不犯忌讳,但确实也有避讳,一些地方难免语焉不详、以秘文代指,郎君你若想深入了解,其实也简单。”
“如何简单?”
“拜入药宗!”洞庆子再次提起此事,他这会已是后悔当初熏丹时没有再多亲近李易,“不过,不是拜入贫道门下,而是岭南大宗、主脉!”
“不去药宗,一样也有地方能学炼丹!”
不等李易回应,徐正名就到了边上,他冲老道士行了一礼,随即道:“道长,可不能随便许诺,据徐某所知,这诸多宗门招收弟子都有要求,第一个就是年龄,喜欢从小培养,年岁大的、带艺投师的,往往不得真传。”
“此话不假,但也有例外,惊才绝艳,应得特待。”洞庆子摇摇头,但无心与之争论,只对李易说道:“郎君身体有恙、力竭疲惫,当早点修养、休息,至于其他的,等你此番鬼灾过去了再说。”话落,拜别二人。
等人一走,徐正名就道:“道长这是惦记上你了,想拉你入宗门。听庄子里的人说,你自幼体弱,先天有恙,药宗善补、善治,门中多长寿之人,你若入得其中,确有机会徐徐改善,根除病根,可曾动心?”
李易摇了摇头,道:“并无打算。”
老道士为何动心?无非是觉得他悟性惊人,见之则会,但李易自家知自家事,自己哪里有什么天赋,无非是身怀异宝罢了,没事表现两下尚可,真要是朝夕相处,难保不露馅。
更何况,按着洞庆子的说法,那位药宗的老祖师,也就活了一百多就飞升了,留下肉身遗蜕,和寿终正寝也没什么特别,其实不符合李易对修行的认知。
“这就对了。”徐正名不知李易心思,闻言笑道:“你在这林中山庄待了许多年,就算是走出去,怎么还能去深山老林中修行呢?我大唐有锦绣江山、囊括宇内,吾辈有幸存于这盛唐之世,当将这天下都走一遭,才不枉此生!”
“徐先生好气魄!”
李易嘴里夸赞,心中却忍不住叹息:可惜啊,盛极而衰,再过些年乱世将来,这盛唐之人骤然跌落,又会是怎样的心境呢?
徐正名哈哈一笑,但并未在这事上多说,转而道:“说回正事,自那夺面鬼退去,一夜无变,那徐某的判断该是对的,此鬼位格不低,那郎君你就得小心了,若真是被盯上了,须好生保重。”
李易却道:“会不会是以退为进,麻痹吾等?”
徐正名摇摇头:“对于鬼类来说,中元夜十分重要,不会轻易拿来布局。有些大鬼,因鬼气影响,受人思纠缠,如香火之神,偏又无符篆神格镇压,因此受人念干扰,疯疯癫癫,一年中,只有几次清醒,其中就包括了中元节。”
李易又得了新的知识点。
“总之,这几日你且小心。”徐正名特意叮嘱,“待进一步确定幕后之人的情况后,我便会动身,尽快将此事平息。”
李易回神,叉手行礼道:“有劳徐先生了。”
徐正名摆摆手:“保境安民、辟魔诛邪本就是吾辈分内事。”
扑哧!扑哧!
这时,一阵翅膀挥动声传来,徐正名顺势与李易告别,行至客房,推门而入。
崔裹儿早等在里面,她见人笑道:“不是想招揽李郎君么?连老道士都出言了,你却不明言?”
徐正名摇头道:“不急于一时,这事讲究個伱情我愿,何况局势尚不明朗,与他说这个,有胁迫他冒险相助的嫌疑。另外,以他的资质,若单纯只走举荐,就太可惜了,千秋节不远,或有机会赶上考察事。先不说这个……”
说罢,他话锋一转:“消息传出去了吗?”
“赤鸟已飞,”崔裹儿收起笑容,“但我得提醒你,你我入山也有几日了,虽有鬼雾遮掩,但那边想要与咱们联系总是有法子的,但一直没有消息,你最好有些准备。”
徐正名道:“咱们两人都还安好,他们还有真武观为助,更不会出事。”
崔裹儿摇头:“我说的不是出事。”
徐正名脸色不变,只道:“且等等。”
另一边。
李惯也带着最新的消息,找到了李易。
“又死了七人么,唉……”
得知庄里的情况后,李易叹了口气。
“坏消息不止这一个,听说被分开安放的余粮损毁了大半,大阵又有损伤,但阿郎并未明言……”李惯说着,打了个哈欠。
李易就道:“你担惊受怕一夜,还为鬼意侵袭,先去休息吧。”
“多谢郎君,若不是你,我昨夜就死了!”李惯笑呵呵的道:“我就在外屋躺着,有事你叫我。”
等人一走,李易静默无言。
他先是回忆昨夜情景,越发感到危急临近。
“我对一些人而言近似唐僧肉,阵损的消息肯定传出去了,就算度过眼前危急,风险也不见得削减,奇诡术法防不胜防,加上还有病根短命之危,该计划后面的路怎么走了……”
过了一会,他的思绪又落到了地下的异样上。
“这庄子怕是也不安全,过去或许是大阵完好才未显露,是否要提醒灵叔一句?道长他们当真没有察觉吗?”
想了好一会,他察觉困意来袭,便停下念头。
“休息之前,还是先看点书卷,如今这情况,必须得增加一点底牌,多谢准备才是。”
他伸手拿起几卷书,强打精神,诵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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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的日子,持续了三日。
三天安宁,鬼怪无踪,但山中雾气并未消散。
客房中,徐正名与崔裹儿说着话。
“还是没有消息。”徐正名看着窗外比之前还浓郁几分的雾气,叹了口气,“不可拖延了,否则时间一长,外面不知布下了多少陷阱、恶阵。昨日,人皮力士又在林中隐现,距离下次攻势也不远了。”
崔裹儿却冷哼一声:“是没有消息,还是特意不通报于你?”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能掉以轻心。”徐正名眉头紧锁,“只是如此一来,人手就不够了。”
崔裹儿就道:“该有决断。”
徐正名道:“我已与郡主谈及此事,她有些兴趣,但最多随行,真要是碰上凶险,定会离去。”
“那位少庄主呢?”崔裹儿顺势道:“此人其实本事不小,只是身子骨太弱,不过他身上似有隐秘,或许能以法器护身。”但说着说着,她又随摇了摇头,“不过,他这几日埋头苦读,不像是愿意出去冒险的。”
徐正名思虑着道:“那日对李去疾出手的鬼类,应该在鬼中身份不低,如果李郎君愿意相助,确实能有妙用,甚至反客为主掌握主动,但此事凶险,贸然将他卷入……”
嗡——
突然!
似有音来,令徐崔二人心头一震,耳中一阵嗡鸣,竟是瞬间头晕目眩!
但紧随其后的一阵清风拂过,又让他们顿生心旷神怡之感,不适尽去。
崔裹儿瞪眼道:“这是怎么了?有鬼来袭?”
徐正名却问:“你听到了什么吗?”
崔裹儿迟疑了一下,摇摇头:“什么都没听到。”
她凝神感应,心有所感,脸色骤变:“但周遭灵气浓郁了很多,给我的感觉,与洛阳灵脉宫中差不多了!”
“大音希声!”徐正名眼底迸出惊色,“和邪佛案中的情况相似!”
“邪佛案?你的成名案?”崔裹儿面露讶色,“听说你因此事被圣人知晓,得以面圣。但具体情形我可不知道,和刚才的异状有关?”
“有相似之处。”徐正名的表情格外凝重,“这种特殊情况,往往与仙佛之音有关!”
崔裹儿瞪大了眼睛:“这庄子里出现了仙佛之音!?”
徐正名站起身来:“变数越来越多,不能再等了!我现在就去见李去疾!与他谈一谈!”
.
.
“呼——”
书房之中,李易放下手中书卷,长舒一口气,侧耳倾听。
耳边妙音萦绕,久久不散。
他将心念集中于众建传记的第一页上——
李易传
天外降生,借李家子之身复苏,然先天不足,重疾缠身,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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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狮虎拳七品、健足七品。
艺:见微知萌四品。
术:神魂出窍六品。
法:仙家残音五品。
道: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