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云盟的首次会议只开了小半天才散。铁流云这头顾不得休息,散会后直接来寻康大掌门说事。
灵石矿要想合理开采,前期的准备与投入远比蓝银矿脉所需的投入大得多,着急不得。
何况各家还有得扯皮呢,都想多占点,少出点。亮盈盈的灵石当面,没几个修士能维持得住那副清心寡欲的圣人做派,都是一副汲汲营营的模样。
现在灵石矿那头有的是人着急,铁流云带着康大宝先忙活起来蓝银矿脉的开采。
毕竟灵石矿脉虽然是州廷交待的要紧事情,可铁指挥却未落到手一块灵石,眼前这蓝银矿脉才是他铁流云自己的买卖。
“万万不能损私肥公。”这是现今大卫仙朝大部分为官之人的行为准则。
康大掌门被铁指挥拉着手算账,后者语气亲热,真似个仁善长辈。
“嗯,前期往少了算,也需一万两千灵石。大宝你家占六成,那就是七千二百灵石。”铁流云掰着手指头算道。
“竟需得这般多。”康大宝有些惊讶。
他来前还以为自己坐等收钱呢,没成想还要先投钱进去。
重明宗这些年已经花了许多灵石了,重明坊市还待建呢,没有什么进项,七千二百灵石,着实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康大掌门如今身上的好东西当真不少,混元葫芦、筑基丹、飞剑肃秋,都是有灵石都难买到的大宝贝。
但说起这灵石嘛,还真有些不凑手。
变卖家当?好东西卖了可就难买回来了,康大掌门是个属仓鼠的,别管积攒起来的瓶瓶罐罐有多破旧,真有些舍不得。
于是转头看向了黑履道人,后者脸上先是露出惊色,显是有些意外,接着愣了一阵,随即有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点出寥寥七八百灵石来:“真没了,交换会上用掉许多。”
“好嘛,这师叔也忒寒酸。”康大掌门心中暗暗腹诽,也不知黑履道人在交换会上是淘换了什么好东西。
霍家主事拿来给第三场擂台做注的八十亩一阶上品灵田铁流云可是一点没分,上阵卖力的康大宝也是连块田皮都未到手,全被黑履道人在交换会上折算成了灵石抵给了别人。
“若是不够,你小子也可以把股份卖些给我,折你灵石就是。”铁流云目露精光,不似往日那般凶悍,有些狡黠模样。
善财难舍,听了这话,康大掌门自是反对,好悬把脑袋摇掉。
“这是灵石两千、宗门库里还有中品法器一十七件、下品法器五十九件,约么也能折算两千灵石上下,这还有四个人头...”
在铁流云稍有些惊愕的目光下,康大宝在储物袋中藏了好些年头的刘家四鬼终于换成了灵石。
白沙县纠魔司的赏额,今日总算是下来了。
“好小子,我本以为当年是刘家四鬼宰了白卞他们遁出荆南,逃亡别处了,未曾想是栽在你小子手里,手段不差!”
铁流云夸赞一声,目露欣赏。
手段凶厉的匪修邪修多了,就算刘家四鬼在散修之中已算拔尖人物,可荆南州比他们恶、比他们凶的人不知凡几,纠魔司都无暇去管。
而几个练气中期的小家伙却上了纠魔司的通缉榜单,还开出了足足二千灵石的赏额,自然是有缘由的。
起因便是刘家四鬼害了不该害的人,那家人来头不大,祖上却与铁家有旧。若没有这层关系,刘家四鬼凭什么登那邪修榜。
这番亲眼确认了刘家四鬼伏诛,铁指挥心里头都微微泛起喜意,总算能给那家故旧一个交代了。
“原来大师兄当年去荆南州是去寻刘家四鬼!”蒋青听得深吸口气,未想过自己掌门师兄当年竟冒了这般大的风险,只觉背上的七曜斩心剑正在微微颤抖,烫得发红。
黑履道人也目露意外之色,以康大宝当年那孱弱的修为独身带回刘家四鬼的人头,的确是件不易的事情。
至少在如今禾木道的后人之中,几无人有这本事。
“还请铁指挥莫要告诉外人。”康大宝被夸得脸颊微红。
“这可是个不错的扬名机会,你倒是小心。不过也不必杞人忧天,这四个恶贼无甚根脚,我便是说了出去,也无人来寻你报仇。”铁流云一口应下。
“那这,你之前答应蒯家的,向他家买地,还要四千灵石,你看这二千四百灵石怎么...”康大宝再瞧了黑履道人一眼,后者居然合上眼了!
蒋青听得此言倒是站了出来,靠着捡储物袋的本事出色,这位重明宗当代第一剑修身家还算丰厚。
随便拆几十个储物袋出去,把里头的东西再换一换,只要辛苦些多跑几墟市坊市发卖出去,凑一凑倒是不难的。
“我家还有些上品法器,卖了差不多也能凑出来。”康大掌门自不会与自家的亲师弟客气,当着铁流云的面却不直说,只拿幌子来哄他,还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多有不舍。
“你小子,真善持家,竟这般富!”铁流云夸了一声。这位指挥大人本打
算放些利钱又能赚个人情,未料康大宝居然未给自己机会。
听得康大宝一头黑线,持家有个屁用,重明宗真靠自己安安稳稳赚来的灵石才有几个。
这拿出来的灵石里头,其中有大半都是这些年杀人夺宝赚来的。
“灵石矿那边,你家占多少还未谈好,但两三万灵石总要备着的,需得准备起来了。”铁流云取了灵石,法目一扫,点验清楚之后又提醒一句。
“两三万...”康大掌门闻言又瞅向了黑履道人,这次后者直接把头转了过去。
黑履道人与铁流云还有事相商,康大宝领着两个师弟退了出去,碰到了已被任命为唐固令的铁西山。
从收编新云盟,到任命唐固令这件小事,不难看出铁流云结结实实地压住了霍禀一头。
外地的狼也来自家盆里抢食吃,这位刺史大人,或许该好好思索一下自己的身后事了。
先朝荣膺县令的铁西山道声喜,四人结伴寻到了城中一处散修开的酒肆,不想在门口便碰到了熟人。
“哈哈,世兄!”
“康老弟、裴老弟、袁老弟、蒋老弟。”贺德宗带着几个商队护卫从门口路过,听得康大宝叫他,脸上露出喜色。
“原来是贺道友。”铁西山上前见礼,贺德宗这些年带着商队走南闯北,是云角州同阶中难得一见的奢遮人物,他也见过。
“不料铁主薄也在此处。”作为近来颇得铁流云青眼的侄儿,铁西山在外间还是有些名气的,贺德宗这老江湖自然认识。
这世道,最忌讳的就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如今可是铁县尊了。”康大掌门笑了一声,邀着贺德宗与一众护卫进了包厢。
“世兄来唐固县是为何事。”离了那些筑基,袁晋总算能开口说上话了。
他是个活跃性子,前些日子与康大掌门几人一起在一众筑基面前做起了乖娃娃,别提多憋闷了。
“无大事,路过而已。”贺德宗脸上有些不自然,他本来想说途中听说霍家人被蒯家狠狠扫了面子,特意过来看霍家热闹的。
可他与铁西山毕竟不相熟,倒是不好将这些事涉筑基大族的揶揄话拿出来与外人说,便打个哈哈糊弄了一番。
“如此便好,多留几日,我们兄弟痛饮一番。”康大宝话音刚落,袁晋便从身后酒柜上端来一个等身高的酒坛来。
“小弟今日就陪世兄好好饮一回,上次世兄走得太快,都不曾好好与小弟吃酒,这回可莫再走快了。”
“哈哈,下次,下次,下次某再来与贤弟好好痛饮。”贺德宗显是很喜欢袁晋这爽直性子,不过言后却是解释道:“真留不得太久,这批货物是位筑基真修委托的,耽搁不得。”
说话间贺德宗还连忙摆手,“酒也不能喝了,老弟见谅,不敢误了事。”
涉及筑基修士,再小的事也是大事。众人都是识大体的,知道这酒是真半点也劝不得了。
既然贺德宗喝不得,那康大宝索性也弃了酒坛,反轻车熟路地拍手叫来一班女乐,随即与贺德宗聊起近况。
“哦,元禾侄儿成了普州石山宗的真传弟子?哈哈,当真可喜可贺,可惜饮不得酒。”康大宝听闻后鼓掌贺道。
连蒋青都侧目投来,心中微微惊讶。
“侥幸而已,不过这孩子是没让我太操心过。”贺德宗脸上的笑意掩盖不住。
“石山宗一门十筑基、如今道友麟儿成得真传,筑基有望。”铁西山也笑道。
“筑基何其艰辛,”贺德宗轻摇下头,谦虚一句,他算是云角州内有点名头的练气修士,被外人叫了一二十年筑基有望,如今还不是摸不着筑基的边。
筑基之艰难,深有体会。
言罢了他叹了口气,想起如今贺家头上供奉的那位筑基已过两百二十岁,阳寿不多,规矩却不小。
整个人的性情也变得愈发乖僻,对于其下势力堪称压榨,贺家商队作为其中的一员,现在的日子也自然愈发不好过。
还是康大宝命好,不用忧心族人修炼,有一位那般强势的筑基师叔、娶的还是费家嫡女。
从小听惯了长辈们夸赞的贺德宗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艳羡康大宝这个世兄弟的一天,当真是三十年河东河西。
原先贺德宗还以为两家相交,就算是平等往来,但潜意识里还是得以贺家为主。如今嘛,贺家这点实力,就未必能上台面了。
费家、黑履道人,重明宗的这两个后台都是连贺家身后那名筑基都要恭谨对待的。
贺德宗还有要事,这顿饭只吃了小半个时辰便散了。
得知贺德宗这趟是去韩城,途中刚好要经过重明宗的那处蓝银矿脉,康大宝便请贺德宗方便的话打探一下那三处兽群规模,后者自是一口答应。
除此之外,还有月蕨的消息,贺德宗也言正在找寻,似也已经有点眉目了。
“洪秦我正在让人检索,不久后当会有些眉目了,届时再跟老弟说。不过之前我在
唐固县城外见到了陈野,老弟需留点神。”贺德宗走前叮嘱。
“陈野?”康大宝低声念道,这位草巫教当代教主行事毒辣,几近邪修,康大宝虽只是见过几次,从未相交,闻听此人名声也有些忌惮,但却并不惧怕。
盖因重明宗与洪秦、史家等人虽有过嫌隙,讲道理重明宗一方没有惹过事,都是自卫罢了。再这些人跟陈野也未必亲近,对方没理由来寻仇。
不讲道理?那担心的就该是陈野了,康大掌门如今有后台了,谁怕谁。
重明宗作为如今平戎县仅有的两个筑基势力之一,没有问草巫教要灵石就不错了。
想是这么想,但康大宝心中还是存了份小心,似陈野这类道途无望手段还行又寿元不多的老修,等闲筑基有些时候遇见了都会避着走。
此刻城外的一间茶肆中,陈野正跟一男一女两名修士说话。
“这次未能拜见审前辈,实在遗憾。”说话那女修正是康大宝相识之人,陈野的女徒弟虫娘子。
此刻她撅起嘴唇,一脸娇憨,在旁那男修拿话哄她:“欢儿莫着急,叔祖正忙,一时抽不出空,下次定会抽出时间召见你的。”
转头却朝端坐上方的陈野赔礼道:“倒是累得陈前辈白跑一趟了。”
陈野沉声回道:“无妨,审前辈是子枫谷掌门,日理万机,是我等来的唐突。”
随即又朝着那男修言道:“审道友,我与霍刺史家有旧,这半月内我还会在霍家拜访,若是审前辈有暇了,还请道友告知一声。”
“那欢儿...”审姓男修看向虫娘子该凸该翘的身材目露不舍,后者向其也做出一副幽怨之态。
“道友道法高深,小徒还要请道友多多指教一番。”陈野自是看出这狗男女恋奸情热,却也不管,自顾自离开了茶肆。
门扉才刚刚关上,审姓修士即舍了先前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扯起虫娘子短裙便入。
“嘶,旁人说当年你与这老头有一腿是不是真的。”
“唉,亲哥哥,你轻点,轻点,瞎...瞎说些什么,那可...可是奴家的亲师父呀。”
“我不信,我方才见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呸,什么狗屁教主,九十多了还想着筑基,做梦去吧,到时候定像条狗一般去求我叔祖。哈哈,乖乖你说是也不是。”
“是...是,好哥哥,怜惜些,轻点...”
身后的靡靡之音传入茶肆外身穿道袍的老修耳里,他眼神仍旧坚定如铁,未见丝毫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