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长剑出鞘,剑身如渊海,而剑光如龙,于海中游走。
“七星龙渊,本体昔年自龙渊湖所得之剑,亦曾是我之灵识寄体。”
李清涟徐徐说着,长剑指地,锋芒毕现,人如剑锋般凌厉,双目中闪耀着如有实质的强大自信。
虽是六品对五品,但李清涟丝毫不怵。
魁梧大汉见此,亦是气机化剑,在身周闪现出如阴影般的剑气,宽大的手掌一招,一口形似沙场战剑的黑沉剑器便已入手,“钟无期,领教。”
对于李清涟,钟无期不敢有丝毫大意,虽然二者的品级有一品之差,但对方可曾经是三品之化身,拥有着远超自己的眼界、境界,不可以寻常六品视之。
现在该庆幸的是对方所用之剑非是太白真君之佩剑,若是那口随着太白真君一路走到三品,经其不断祭练提升的万古愁,钟无期怕是难有胜算。
心中闪过如是之念,钟无期暗叫不好,这过往的惊惧在此刻袭上了心神,记忆中的阴影出现在脑海。
当年他便是被太白真君持万古愁所杀,才转入鬼道的。
当是时,钟无期就要抹去心中之阴影,但李清涟已经抓住了这个一闪即逝的,不知能否说是破绽的波动。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起剑,气贯剑锋,人随剑走,如长虹贯日,化作一道剑光。
繁复的动作组合成一个简单的整体,空间的距离在这一瞬间变得模糊,连十分之一個弹指都不到的瞬间,剑将及身。
钟无期的袍袖无声裂开,而长虹似剑光直射心口。
“呔”
当是时,钟无期一声暴喝,周身阴气翻涌,竟是如气血般激荡,黑沉重剑倒转,举重若轻,剑柄横击于剑光长虹之上,险之又险地击中剑光。
“嘭”
一声闷雷般的鸣响出现,剑光被击偏,人影乍现,却是李清涟从人剑合一中脱出。
钟无期倒持重剑,趁势横扫,雄浑阴气势如潮涌,周边空间瞬间变得无比阴寒,阴森鬼气沸腾,如罗网般笼罩李清涟。
他所容纳的道果乃是判官钟馗,乃捉鬼之神,虽未鬼身但功体不露阴诡,而是尽显刚猛霸道,钟无期便依此特性来整合身前死后之功,创出御阴气如掌气血的“阳灵鬼武诀”,以鬼身行阳法,不惧阳气,兼具刚猛。
鬼气如网如潮,欲要将李清涟锁紧罩死,而重剑势若万钧,似有山岳之重,气与剑并行,恍如山移海啸,而李清涟便是那海啸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电光火石的刹那,李清涟依旧诗不离口,剑气化莲,层层叠叠,与阴气消弭,而其本人则是身影一晃,竟是从剑气青莲中心瞬间消失。
“希夷剑诀”钟无期目光凛然。
太白真君实际上非是武修,而是剑修,乃是法修一系,但在六品时,他晋升了独一性剑仙道果,才变成了类似武修的战斗方式。
此道果有一能力,唤作诗剑双绝,以诗入剑,以剑行诗,相得益彰。
是以李清涟亦会施展剑修的希夷剑诀。
“怒海沧澜。”
钟无期当即提振阴气,化作狂澜怒卷四方,欲要覆盖周边以寻出无形之身影,更够神识疾走,激荡气劲,搅动出阴风。
鬼修之根本便在于魂,越是强大,则神识亦是越为强悍,完全不下于专修此道之人。
两点覆盖,便要以此来逼出李清涟之踪迹。
但还不等狂潮涌荡,阴风怒卷,那阴气狂潮便被撕开一道道剑痕。
有无形剑气顺着气劲之流动,分裂狂潮,如旋风般疾旋,而钟无期之所在,便是旋风的中心。
剑气无形,急奔电驰而至,钟无期两眼大睁,身上阴气更重,凝聚出如实阴煞,身如地府煞神般仗剑,横断狂澜,霎时连中九道无形剑气,重劲狂催,摧枯拉朽般崩解剑气,随后转身,一剑劈在了身后空处。
阴气澎湃汹涌,似是无有穷尽般,剑势牵引着怒潮,由高及低,霎时如同天降暴雨,山洪爆发。
在如此威势之下,无形之剑终于现出了淡淡的痕迹,正是在重剑劈落之处。
“轰”
剑气交击如雷鸣轰震,一道道剑光炸裂出弧光,更有浩大刚强之音,荡阴破邪。
“佛国的大雷音剑诀”钟无期失声道。
他是万万没想到,堂堂道门大佬的化身会使佛国剑诀,大雷音剑气炸开阴气狂潮,居中一道人影舞剑,剑势突收,如海纳百川般吸纳剑气,再出之时,已是变了一番模样。
“簸鸿蒙,扇雷霆。”
剑做清光,辐射上下,却是已经化为道德宗的“太清九天剑”,剑光涤荡上下,动摇山海之势,“斗转而天动,山摇而海倾。”
“嘭”
怒波涤荡,宅院突然崩塌,山野草木纷纷断折,又被阴气席卷,瞬间枯萎,地面都覆上了一层阴暗之色。
在气浪的中心,一道身影倏然退出,落到数丈之外,长剑倒持于身后,伸散了余波,然后拭去了嘴角的鲜血。
六品和五品在力量上终究有差,哪怕李清涟的独一性道果本质上和五品道果相同,皆是真实道果,非是量产,也依旧受了些伤。
但比起他来,钟无期的形象却是颇多狼狈。
只见赤红大袍上剑痕遍布,合计有七道之多,更有淡淡阴气从剑痕中散出,显然是被伤到了身躯。
钟无期忌惮地看着这久违的老朋友,同时扫了一眼坍塌的宅院,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曾经的对手,这么多年过去了,已是在剑道上抵达了鬼神莫测之境地,光是独立出来的化身都可以六品战五品,若是本人,也不知其实力何等恐怖。
适才那一番激战,若是换做寻常五品,而非是他钟无期,也许就已经死在李清涟剑下了。
不过好在,崔珏借此机会遁离,倒是无需担心他受到进一步的威胁了。
“逃了”
李清涟同样看到了坍塌的宅院,察觉到内中已无崔珏之气机存在,低语一声,然后浑不在意地道“便逃去吧。”
作为背锅教的新进人才,李清涟此次来此,倒也非是单纯地寻人斗剑,还有对付崔珏的任务。
不过能够拖住钟无期,便已算是尽到责任了,其余的便交予他人吧。
若是连这都做不好,那崔珏逃了,也就逃了吧。
说罢,李清涟身影一幻,剑光再起。
日光西斜,午后的阳光已是逐渐有落下之时。
树林中,茂密枝叶挡住阳光,投下片片阴影,一股淡淡的阴气游走,转眼间便已是穿梭过数里之距。
由于阴气缠魂,崔珏不得入地遁行,以免被引爆阴气,但他乃是鬼修,哪怕如今还在白日,崔珏也依旧快而隐秘地在山野林地中穿梭,往神都直去。
然而,正当他远离了李清涟和钟无期交手之处,前方突有阴森鬼气浮现。
白色的牛车奔驰在林中,视树木如无物,飞速而来,牛车上一个牛头瞪着眼睛,突然盯紧了崔珏所在,一拉牛车,便让车头转向,停在近前。
“找到了。”
牛头哈哈一笑,铁塔似的身躯站在牛车上,看着崔珏,“崔府君,可还记得李泌否”
崔珏如何不记得这叛徒,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他在林荫中现身,阴森森地看着牛头,道“你是如何找到本府的”
牛头虽也曾是阴律司的一员,但绝对没有锁定崔珏的能耐,否则的话,阴律司那边的人已经先一步找来了。
他必然是有特殊法门能够锁定自己。
说话之时,崔珏背在身后的手上阴气暗起。
但还没等他出手,又有一道赤光闯入了视野。
只见空中一道赤影飞纵,快若流星,转眼便到近前,往着不远处的地上一投。
一股凶狞灾气弥散开来。
在大树的遮挡下,一条牛犊般的大狗拉着一架轮椅落地,然后一抖身子,散去了身上以赤气形成的锁链,人立而起,转到轮椅后方,推着轮椅不疾不徐,从容优雅地出来。
毫无疑问,这正是姜离和他家的狗。
从神都来到此地,哪怕是有着特殊的锁定之法,也不好保证能够准时赶到,又不能和牛头一样以魂体行走,这时候就借助天犬的至极之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