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序混混沌沌,已经意识模糊。
丧尸踢了周序一脚,侧身道:“一起干了那群老登不好吗?”
“我们会成为新的老登。”腐烂的人道,“历史是螺旋前进的,已有的事势必再有,唯有终结才能消弭一切。”他笑了笑,缓口气道:“你站在楼道里看过下面的楼梯吗?”
“从上面往下看,过去是一楼一楼的循环,从下往上看,依旧是重复的螺旋,不管多高,它与楼下仍旧没有分别。”
“所以你们就想拆了它?”
“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的痛苦都会终结。”
“张叹至少还有一点对年轻人的歉意和友善。”丧尸说,“一会儿我就把他放开,让他咬死你。”
被新鲜丧尸扑咬,与被钢筋直接捅死是截然不同的。
腐烂的人喘息着,望着天空雨幕。
陈家堡一时静了下来。
只剩下周序无意识的嘶叫。
白骁站在雨幕边缘,望着远方,过一会儿出去将那侧翻的车拖了过来,在里面翻翻找找。
“你还没坐过车吧?”他转头问棺材里的林朵朵。
“坐过三轮啊。”
“哦,那也是车。”
白骁试图把它翻过来打一下火。
“他能不能变丧尸?”林朵朵透过棺材上的纱窗看那个人。
“看这情况,肯定是不会直接暴毙了,变丧尸能不能恢复意识还得看情况,那时候我断片了多久?”
“嗯……”
林朵朵想了一会儿,忘了。
不过当时丧尸王也是老嘶吼着要吃她,她在路上还抽了丧尸王几下……这没告诉过他。
“你现在怎么样?”林朵朵有点担心丧尸,她没见过丧尸这样子。
“很难形容……”
白骁看向棺材,棺材也覆着一层血红,“很疯狂,又很冷静……我知道很矛盾,但现在就是这样。”
“过来让你舔舔手指。”林朵朵记得,丧尸暴躁的时候只要靠在她怀里,就会安静下来。
“我先缓一会儿,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白骁脑袋里像绷着一根弦,目前他还能掌控,不知道要是真的尝一口,会不会断掉,狂躁压过理智。
“说起来,这种感觉出奇的好。”怪物转身,凝视着地上已经被感染的周序。
阴冷嗜血的眸子让人心底发寒,与他平静的声音截然相反,丧尸此刻狰狞狂躁的模样随时都会失控。
周序在地上不断翻滚,双目猩红,发出一阵阵的叫声。
到了这一步,反而无所事事下来。
丧尸去接了点雨水,冲一碗面糊糊,陈家堡的面生虫了,但周序应该不会介意,他用手指搅匀了放在一旁,回头道:“你那时候是第几天给我吃面糊糊来着?”
“早忘了。”
那一碗面糊糊在白骁印象里很深刻,当时快要撑不下去了,食物在胃里翻滚也不会消化,仿佛所有机能都停止了。
“管他的。”
白骁捏住周序的嘴,周序发出嘶哑的吼声,丧尸王抽了他一巴掌,捏着嘴灌下去。
刚感染的丧尸在他手里好像玩具一样,一碗面糊糊倒进去,又放下。
高大的怪物做完这一切,就蹲坐在檐子边缘,望着外面雨幕中的铁丝网,背影孤寂。
天地间都是一层蒙蒙的血色。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
还好这不是林朵朵。
如果是那只人类躺在地上嘶吼,而只能等待未知的结果……
丧尸伸出大手,接着屋檐流下来的水滴,看它在手心流淌。
天光渐暗。
腐烂的人一直在望着雨幕,看着渐暗的天色。
“烟花不会绽放了,不用等了。”丧尸道。
“谁知道呢?”他说。
“这样,给个名单,我捏死周序,安全区和你们一起死,我回去救废墟里还活着的人。”
腐烂的人有点诧异,“看不出来你老实憨厚的,转身就把他卖了。”
“他设计过我,捏死他没一点负担。”
“转头把我卖了也没一点负担。”腐烂的人轻笑着闭上眼,“不用这么无聊了,别说我没有,有也不可能给你。”
“或许我还能救你。”
“没必要,他活下来又能如何?”
结果没有这么快出来,丧尸在等,拾荒者在等,狂欢者也在等。
天色已完全暗下来。
死寂的大地只有雨声。
这个曾清理掉丧尸,驱赶所有怪物的聚居地,也只剩下一个新丧尸的嘶吼。
远远听去,瘆人且惊悚。
棺材被敲响了两声。
丧尸过去,里面又敲了敲,他把棺材背起来,往聚居地的深处走去,一直走到楼上,把林朵朵放出来,然后提起。
“这里又不是野外,你把我放下!”
“安全第一。”
丧尸把着她的腿,“黑乎乎什么也看不见。”
“我以后怎么嫁人?”
“又没人知道,快尿,我给你吹口哨?”
雨声淅淅沥沥遮掩了一切。
没人知道这一路有多么艰难,即使有丧尸护着。
这是真正的最后时刻。
背着棺材回去。
“你骗了他。”林朵朵忽然道。
“是他先骗我的。”丧尸说。
“嗯……也不算骗。”
周序一直以为,感染顺利,就会变成丧尸王这样子。
但他不知道,丧尸就连恢复都用了好几天,学会说话更是用了很久。
当初他在安全区外见到的那个小伙子,是在山村休养了一年,才治好流口水的丧尸。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刚恢复意识就回去,也许还来得及。”丧尸说。
“当初你恢复了很久。”林朵朵道。
“但我被你拴着,实际能走多远谁也不知道。”
“哈哈哈……还有这一出。”黑暗中腐烂的人忽然乐了。
“你乐个屁,就算没时间研发疫苗,他回去把被感染的幸存者变成怪物,依旧是活下来了。”
腐烂的人不乐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持续着,伴随着丧尸的嘶吼。
对于废墟里的人来说,疫苗与否并不重要,即使有,他们也等不及了。
上次他们能等,等疫苗进废墟,如今再等不及了。
也许有人正在腐烂。
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只有变成怪物。
角落里,传来腐烂的人低声轻语,像是久远的祷告,又像是恶毒的诅咒,和新鲜丧尸的嘶吼混在一起,被湿润润的风吹散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