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对六具尸体挺上心。
戴绅士的死,没有查明真正的原因,但一定与六具尸体有关系,也与那地庙多年前的血祭,有很大关系。
只是,他仔细回忆过地庙血祭大肚僧的记忆画面,当时参与血祭的村人里,确实没有戴绅士及那六具尸体。
可六具尸体,能控制住地庙里血祭大肚僧后的游魂;戴绅士做仪式,别的地方不去,就选了地庙上头的空地,
这应该都不是巧合。
六尸、戴绅士、地庙血祭。
这三者之间,有一种讲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很复杂。
好在,周玄不打算在这团乱麻里纠缠,一封报纸头条,直接快刀斩净乱麻。
戴绅士的死因,他不打算继续追究了,但是六具尸体的后事得处理。
他们六个都不一般,别到时候诈尸。
“六具尸体?他们不是被调查局带走了吗?”余正渊都没搞清楚状况。
“带他们走做啥,案子都结得差不多了。”
周玄提醒着余正渊:“大师兄,我可跟你说,这六尸都是扎手的点子,得好好入棺,你要是怠慢了,我怕……”
“怕啥?”
“怕他们从地里钻出来,挑着灯笼把你带走。”
余正渊:“……”
徐骊一旁咯咯笑,轻拍着周玄的肩膀,说:“别吓唬你大师兄,他胆子小,而且那六尸的治丧费,戴绅士出过钱了,我们肯定要好好埋……”
“戴绅士都死了,尾款没人结,哪有多余的钱治丧。”余正渊听说要出钱,他这戏班大管家有些肉疼。
徐骊白了他一眼,数落着:“你这叫什么话,咱们做了头就得做尾,尾款没付那是戴先生出差池了,但管唱不管埋,传出去了,人家得戳我们周家班的脊梁骨。”
余正渊权衡了一阵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那就埋,我去招呼。”
……
要没有周玄的提醒,六具尸体还在戏台空地上放着呢。
余正渊问了治丧的师傅:“这六个,今晚能入棺吗?”
“能,冥戏戴先生就定了一台,唱完就发送的,棺材板都准备好了。”
“那就安排他们六个进棺。”
师傅们忙活起来。
这六人,在戴先生被分食之时,都哈哈大笑过,笑得从椅子上跌落了下去,摔掉了身上一个部件。
有的摔断了手,有的摔断了脚……
余正渊瞅着零散件,皱着眉头:“怎么一个個尸体都摔裂了?椅子上摔下去,劲那么大?”
“他们六个送到周家班的时候,就是缺手缺脚的,净仪的时候,水房师傅们拿了戴绅士给的钱,去找人买了尸体手脚给他们接上去的,毕竟是后接上去的嘛,自然没有那么牢固,可不就摔裂了。”
“重新接回去,这人不完不整的,咋能进棺。”
在余正渊与治丧师傅聊得认真之时,
六具尸体眉间都有一根血线。
此时血线像蚯蚓一样,胡乱的扭动了几下,然后安静下来。
血线,
来自班主的手笔。
周伶衣亲手留的。
……
沿河往桥上走,
周玄路过一溜的弥勒佛庙,每家门口他都吐口痰。
当年大肚僧人,趁着大旱灾回廊河人吃不饱饭,顶着弥勒佛的名号,通过赐予食物的方式吸纳信徒。
但那些食物,不是凭空来的,无非是吃了人,在他肚子里变成了食物的模样。
就靠这一手邪门术法,蛊惑人心,他反而享受上了香火供奉,被人当成佛来礼拜。
欺世盗名!
“怎么没人治他呢?”
周玄想起姐姐说过,井国有神人、阴人,都是有特殊本事的人。
这些神人阴人,就没本事管一管大肚僧?或者说不想管?
脑子里瞎琢磨,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回廊桥,车还在桥头停着。
周玄开了车门,忽然闻到一股煎饼香,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了声。
“老板,来套煎饼。”
煎饼摊小老板有点受宠若惊,平常人都喊他“贩子”、“摊煎饼的”,甚至称呼都没有,想买饼就睃他一眼,然后甩句“摊个煎饼”,从没有人喊过他老板。
听了客气话,摊主心里高兴,拿蘸水布搓了搓手,问:“客人,吃个啥样的?”
周玄走到煎饼摊前,往摊上瞧了眼,配料是萝卜丝、咸菜头、大葱、还有一小盆酱猪头肉。
“一个煎饼,萝卜丝两份、咸菜头两份、大葱两根、猪头肉两份。”
摊主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说:“客人,要不然你买两个煎饼吧?我还能多饶你一勺面糊呢。”
“我至尊霸王无敌猪头肉大煎饼,能贪你那勺面糊?开摊!”
“好嘞,一共八毛。”
一勺面糊,浇在烧热的鏊子上,小老板拿根竹片,快速将面糊匀开。
“对了,有鸡蛋吗?”
“有!”
“加两个。”
“那就九毛。”
周玄拿出徐骊给的钱袋,掏了一块,递给摊主。
摊主打开摊柜找零,扫了眼柜子里的鸡蛋后,找回来两毛:“实在不好意思……鸡蛋就剩一个了,算饶你的,不收钱。”
“讲究。”
煎饼摊得快,卷好了小菜、猪头肉金黄喷香。
周玄双手捧着煎饼,正想啃,一阵急促的声音传来。
“小师弟,小师弟。”
周玄扭头望去,瞧见三师兄李霜衣牵着一个小孩,恶虎扑食似的,朝他一路疾奔。
“好家伙这是要做啥?”
周玄侧了侧身。
李霜衣到了跟前,等喘匀了气,说:“师弟,我这徒弟肚子不太舒服,怕是走不了远路,我俩想坐车跟你一起回周家班。”
“就这?”周玄一挑眉毛。
“就这啊……”
周玄这才松了口气:“多大个事儿!还以为你俩抢我煎饼呢。”
他摆正了身体,把煎饼掏出来,啃了一大口,嚼着饼,说:“你们先车上坐着,吃完就开车。”
“谢谢师弟。”
李霜衣给徒弟开了门,徒弟却并没有坐进去,望着周玄手里煎饼流口水。
小孩嘛,贪吃也正常。
但是,
我手上这饼不能给伱吃,这饼里有最后一个鸡蛋!
想吃自己去买。
周玄钱袋里掏了两块,递给李霜衣:“三师兄,请你俩吃饼,不过事先声明啊,摊主没蛋了。”
摊主听见了,提醒道:“客人,我有蛋,只是没鸡蛋了!”
周玄,李霜衣:“……”
……
煎饼摊好,
三人凑一圈,蹲在车边啃煎饼。
周玄认出小徒弟是谁了。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下午炫了四瓶汽水,朝佛头上尿尿那娃……叫铜豆子,这脑瓜子,唉,三师兄,你这徒弟长得真灵,这机灵劲,三师兄?”
见李霜衣半天没有讲话,周玄转头望了过去,这一望,不得了。
他瞅见,李霜衣正盯着他看,目光里似乎还有点深情。
周玄早就听说戏班里的师傅生活作风有点乱,女人很少,男人很多,容易滋生龙阳之癖。
难道三师兄?
“小师弟,你真好看……”李霜衣半天不开口,开口就是雷击。
周玄鸡皮疙瘩爬了一身,直打冷颤,被基佬盯上那可惹上大麻烦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要是哪天睡着觉呢,门吱呀开了,那画面……
他连忙要解释自己的性取向,把三师兄不正经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李霜衣又开口道:“你眼睛真好看,比以前亮多了。”
周玄听完,眉头猛然皱紧。
今天,不止一个人夸他眼睛好看了,
上一个是周家班的台柱子柳叫天说的。
“我眼睛变了嘛?”
周玄连忙起身,凑到车后视镜前,仔细观察着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