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光当下很是平静,虽然他跪地已有数月,但他在寺中曾有过此类苦行的体验,这一点肉体上苦难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只是跪到了现在,他都快忘了当初如何被带至这里。
对了,师傅在让他对「与愿印」许了上百次探查天人所在的愿望后,便交代他去跟踪金童麾下的那两大阴差。
“愿望,上百次。”
想起这段记忆,智光的身子忍不住抽搐。
许愿,当还愿,上百次的被迫许愿好像一次次心灵上的催折,他忘不了他一次次的许愿失败后,师傅脸上的疯狂神色。
他明白天人确实给到师傅压力了,尤其是那一段新的谶语。
当年,黄嚼大王要不是作这「六六大逆」的谶语,师傅说不得不会那般的下死手。
说实话,他是不信那新谶语,当年黄嚼之谶语,乃是背后「焦面鬼王」的授意,这涉及宿命的谶语,小小天人如何能作出来。
师傅本也是不信,但是近来似有动摇。
附近的异样惊扰了智光的思绪,他知道有人来了,难道又是那个夜叉鬼。
此夜叉的行踪无迹,他跟了多次都未有收获,后来他在夜叉出没的附近探寻,查出那些个地方要么失了死囚,要么法场被劫。
于是他假扮法场死囚,果真被夜叉掳至这里。
这夜叉很有道行,身上的心眼也多,好几次都被他发觉出异常。
这让智光不得不冒险谢了顶上三花,闭了胸中五气,以折损道行的代价,将夜叉骗了过去。如此,一直伪装到了现在。
此时此刻,他将元神力给放了出去,见到一个尺子飘入这里,悬在泉眼上。
“飞火流焰,驱邪辟妖。
金光翼展,风火助势。
南方第六,宿星显灵。
天地之间,翼火蛇行。
当赞词唱起,智光汗毛直竖,心中道:“谁?谁在诵唱?”
元神力寸寸扫过,同时微微抬眼去看,一大圈的人牲中间,那浸了血泉的地方,空空荡荡的,就是没有一道人影。
“鬼?
不是,阴身虽无形,却有质,无法在我元神搜索下藏匿。”
垂下的脑袋微微抬起,这让他在一众人牲中显得独特,但智光顾不得这些,他只想看清楚到底是谁在唱南方翼宿的赞词。
忽的,巨大的压力从天上传来,他头一下仰起,见着白日星现之象。
“难道是黄天余孽!”
他知道这是法念落下的前兆,这让他更急迫的搜索目标,同时心中恐慌起来,颤抖起来,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无头绪。
“金童,夜叉鬼,还有老宿!”
脑中里各样念头撞在一起,让智光想得元神都不稳当。
这时候,嘶嘶的风鸣声响起,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前面出现了一个大虫,飘在半空,白玉钩似的肥虫,正背对着他。
风鸣似乎来自它的身上。
“呵~”
一声阴森的轻笑,背对着他的大虫自言自语的道:“倒是有意思,才几年功夫已在尺中凑了三刻度,再过个百千年,说不得真给你凑满三千刻度,继承了我的「六丁神火」。”
自言自语后,则是一段沉默。
接着,轰然大笑,再次自语道:“哈哈,你想让我帮你尽快度过幼年,这对我来说很简单,很容易,但我为什帮你。”
又一次间歇的沉默,那虫子道:“你说我曾这么做过,无偿之举,那是另一道法念,不是我这一道,而我需要你的报酬。”
智光明白了,老宿的法念正同那具虫身中的原主说话,趁着大虫背对他,他赶紧垂下头去。
“什么报酬?”
季明在心中问道。
掌握身子的翼宿法念说道:“杀人,吃人,坏法,毁德,只要能做到这些,我自然帮你炼成个「催龄」的宝丹。”
在一圈人牲中,智光听闻这话,忍不住再次抬头,这一次竟是见着大虫的正面,那怪样吓得他一个哆嗦,差点没跪稳当。
在虫身上,此时响起另一种声音,沉稳厚重的声音。
“翼宿老仙,请借一朵六丁神火!”
在季明的话语刚落,一缕发丝细的火气落下,季明一只手托住此火气,另一手在虚空中画出了一道「薪符」。
火气入符,让此道薪符红得似块烙铁般,季明将符在手中狠狠一捏一搓,接着猛得撒下四周,粒粒火星撒向了人牲,包括让季明感到可疑的那个。
“轰~”
崖上,幻阵内,一瞬间如同点上了数十根火炬,大号的火炬,热浪一下子袭来。
这些长期被喂麻药的死囚被烧得疼醒,那久跪的双腿早已无法使唤,让他们虫子般的在原地扭曲,只能承受热火灼烧。
“这场面真是大雅之作!”
阴森的声音响起。
“啊~”
一根“火炬”突兀的冲出来,滚在血泉之下,企图浇灭火焰,可这不是凡火,而是六丁火,水浇不灭,土掩不熄。
智光睁开被烧没眼皮的眼睛,喊道:“我愿降你,我愿降你,我知道师傅的致命弱处。”
季明手一抬,智光身上的火被收起,笑道:“你是谁?我又为何要知道你那师傅弱点?”
“有灵西来至,上承南宿命。
你身裹袈裟衣,定是个西土的生灵,现如今又引下南宿第六的翼宿,你完美的符合此上半谶语,你定是我师傅的命中大敌。”
智光信了,他真的信了,对那新的谶语深信不疑。
“仔细说说!”
翼宿法念说道。
此道法念下凡,没想到竟听到有关于祂的谶语,这可是涉及神真的谶语,哪怕祂已陨落,但祂死后的布置可不少啊!
“先炼宝丹。”季明道。
“小事尔,且看我妙法。”翼宿法念急着知道谶语,因此很是痛快的应了下来。
那一圈的人牲火炬上,焰火流出,将人牲肉身里的精气、魂魄等一道卷出,齐齐的流入虫身中。
此乃身内作炉鼎,人牲作大药,六丁文火慢调和,催龄宝丹立时成。
身中炼成的宝丹,红彤彤,亮晶晶,无形无质,甫一出现,随即化开,丹力滋补虫身,那身上的皮是一层层的褪下。
季明身子在持续的咕蛹中褪下层层旧皮,当皮层层落尽,露出个圆桶般粗,大半人高的身子,这身上的痴肥感愈发的强烈。
特别是两侧的孔变得拳头大,孔外的螺圈似个碗嵌在那里,一圈圈的螺纹一直延伸到孔里,不对,该称是耳道里。
“呜呜~”
“呜呜~”
耳道内外,螺圈上,细密的棕褐刚毛微微拂动,有风流动起来了,这一次的风很不一样,季明感受到一种熟悉感,他似乎拥有过这样的风。
“奇怪!”
崖上,恐怖的大风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