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恒山一角,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倏然于林间停住不动。
温浮生略显谨慎的看着眼前的人,不确定自己方才听到的声音,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这人的轻功明显远在自己之上,却一路上多次停顿等候。
应该……是真的吧?
而就在此时,跟前那背对着他的人,做出了一个伸手揭面具的动作,再回头,便是楚青那张脸。
“好小子,竟然当真是你!”
温浮生彻底放下了戒备。
楚青自他身边掠过的那一瞬间,跟他说了两个字:
“跟上。”
楚青的声音,温浮生自然不会忘记。
但因为那一瞬间实在是太快,他虽然追了出来,却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好在,终究是没出什么意外。
楚青一笑,微微抱拳:
“温前辈,好久不见。”
温浮生皱着眉头看了他两眼,然后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说来复杂啊。”
楚青这话是有感而发,太恒门的这点破事,实在是复杂至极。
当中搅动风雨的,不止是一伙人。
真真假假掺和在一处,楚青也是好容易方才拨云见日,了解了当中玄虚。
眼看着温浮生问起,便将事情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遍。
直把温浮生听的瞠目结舌,连连倒吸冷气:
“好家伙……这太恒门可真够乱的,血王爷竟然也掺和其中?”
“先前没能留下它,如今行止身死,她应该知道,东西在我身上。
“待等授剑大典之日,我必然会现身。
“不知道她会不会也现身一见……这一次见面,我当叫她有来无回。”
“可有把握?”
温浮生沉声说道:
“天机谷内的墓王爷,不过是一个墓中身,便已经有了那般手段。
“如今站在你我面前的,可是一整个货真价实的血王爷……不怕你笑话,老夫心头都有点没底。”
“第一次我能败她,这一次我就能杀她。”
楚青轻笑一声,言语之中的自信也是溢于言表。
温浮生连连点头:
“你倒是当真出乎预料,落尘山庄之时,看你尚且还没有如今这般高深莫测,这短短时日竟然越发的可怕。
“听说你昨天晚上连着斩了太恒门九位长老,这手段……称你为南岭第一,也不为过了。”
“南岭第一,也不过是虚名而已。”
楚青哑然一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沉声开口:
“温庄主可认识那蓝舒意?”
“定安堂的刽子手?”
温浮生表情有些古怪:
“你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人?”
“他跟我说了一个故事。”
楚青轻声说道:
“我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而这个故事里,温庄主也在。”
“哦?说来听听。”
温浮生当即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楚青看他这样子,便没有犹豫,将从蓝舒意口中听到的那个故事,如此这般的讲了一遍。
开始的时候温浮生还没当回事,听着听着,他便陷入了追忆之中。
最终叹了口气:
“原来是他……他竟然已经成了定安堂的刽子手。
“昔年的飞天虎,却摇身一变,成为了定安堂的大堂主……世事变化果然无常。
“你要问这个故事的话,确实是有的。
“而且,他成年之后,也曾经来过落尘山庄,追问当年之事。
“可他到底是不是如今的蓝舒意,老夫却不敢肯定……好在此人应该就在太恒门,授剑大典之日,想来可以见到。”
楚青点了点头:
“他想请我杀王放,可我对这件事情尚且存疑。
“如果验证是真……我方才可以毫无顾忌的行事。”
“嗯。”
温浮生点了点头,然后就问起了温柔。
这里也不是闲谈的好地方,楚青将黑衣褪下,换了一身平日里穿的衣服,就和温浮生一起下了山。
到了春来客栈,期待之中的父女相见,两眼泪汪汪的场景,终究是没见到。
温柔看到温浮生,就跟看到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你来了啊?”
温浮生一脸迷茫,待等确定温柔脸上戴着人皮面具之后,这才情绪爆发:
“嗯,爹爹来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有三哥在呢。”
温柔看了楚青一眼。
温浮生摆了摆手:
“就是因为有他在,不然的话哪有这些破事……”
楚青翻了个白眼,正要说点什么,就见舞千欢也从房间里出来,显然是听到了动静。
正面面相觑之间,温柔便后退了一步:
“进房间里说吧。”
舞千欢一脸迷茫,她不曾见过温浮生,所以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很是贵气的中年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楚青将她拉了过来,顺势关上了房门。
“介绍一下,这位是落尘山庄庄主温浮生,温柔的亲爹。”
说到此处,他拉过了舞千欢的手:
“天舞城城主舞干戚之女,舞千欢。
“我未过门的妻子。”
舞千欢脸色一红,待等反应过来来人是谁之后,赶紧抱拳:
“见过温庄主。”
温浮生可谓是南岭最具盛名的高手之一,一百二十八里落尘山庄,不进一分,不退一步,就这么屹立在那里,这么多年了,从来不曾有过半点动摇。
任你这个堂那个帮的,谁也休想啃下他落尘山庄这块骨头。
如今见到这几乎是传说中的人物,舞千欢难免有些兴奋。
倒是温浮生听了楚青的介绍之后,半晌没回过神来啊。
他看了舞千欢两眼,又看了看楚青,若有所思的说道:
“若是老夫不曾记错……舞干戚之女,应该是许了婆家的……你……总不会是横刀夺爱吧?
“仗着武功高,欺负人了?”
楚青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而看他这反应,温浮生总算是恍然大悟:
“我就说嘛,楚天为何会让你送我这乖女儿回来……原来你就是楚家老三!
“好家伙,鸡窝……啊呸!”
本想说‘鸡窝里出了个金凤凰’,但一琢磨这话出口,别的不敢保证,楚青非得揍他不可。
现如今这小子武功越来越深不可测,血王爷和他对战,都溃败而逃。
更是扬言,再遇到血王爷,必然取她性命。
温浮生不觉得这小子是在胡说八道。
万一他的武功真的已经远在自己之上,自己这么说被他打了,除了丢人之外,实在是无处伸冤,故此稍微停顿之后,在楚青不善的目光之下,生硬的换了个话题:
“我就说嘛,你为什么会忽然让我门下的阵法高手,前往天舞城。
“原来是有这样的关系……”
这件事情发生的就比较远了。
是墓王爷再一次现身找他之后,他方才将天机罗网阵中找到的布阵之法,放在信中送到了落尘山庄,请那两位阵法高手,前往天舞城布阵。
这件事情楚青本身就没打算瞒着温浮生,毕竟要用人家的人。
适当的坦诚相待是应该的。
楚青拉着舞千欢坐下,端起茶壶倒了几杯茶:
“墓王爷之后找过我,可能会有一些麻烦,所以我考虑了一下之后,觉得得在天舞城那边加强一些手段。”
“说起来,你为何会隐姓埋名?”
温浮生有些好奇。
“少不更事的时候,被人忽悠着加入了孽镜台。”
楚青笑了笑:
“后来发现,孽镜台是挂羊头卖狗肉,便退了出来……结果,想来温庄主也能明白。”
“原来如此。”
温浮生似笑非笑的看了楚青一眼:
“这么说来,铁凌云忽然对孽镜台动武,这里面只怕是有你的功劳吧?”
“一点点。”
楚青笑了笑:
“主要是孽镜台倒行逆施,不容于江湖,铁大堂主见不得他们这般小人横行于世,这才以雷霆手段,将其轰杀。”
“……少废话。”
温浮生听不得他在这胡说八道:
“可惜,我不知道落尘山庄境内有没有孽镜台的分舵,否则的话,老夫也可以帮你灭他几个。”
“早就等着了。”
楚青驾轻就熟的自怀中取出了一张舆图,对应一百二十八里落尘山庄的位置瞅了几眼:
“这一百二十八里之地,一共有三家孽镜台分舵。
“太少了,就不用画图了,来,温庄主你仔细看看,记住了位置,回去之后将他们灭了就是。”
舞千欢看他和温浮生交谈,完全没有长幼尊卑,一时之间也是哭笑不得。
既感觉楚青有些荒唐,却也觉得他正是有本事,方才可以让温浮生高看他一眼。
倒是温浮生言谈之间,面对楚青的态度,也有点为老不尊,着实让舞千欢大感意外。
扭头去看温柔,正好跟温柔对视。
温柔眨了眨眼睛说道:
“他们两个关起门来能聊好几个时辰。”
关系这么好的吗?
温浮生赶紧说道:
“爹爹这一次过来可是专门为了看你的,这小子的破事,让他自己找地方凉快去。”
“哦。”
温柔轻轻的给了一个回应,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楚青收起了舆图:
“好了,你们两个也许久不见了,我就不在这里耽误你们父女叙话了,先回去了。”
温浮生和温柔自然没有阻拦,只是当楚青离开之后,温浮生眉头紧锁:
“这两个人看上去感情不错啊,闺女,你对这小子,究竟是否有意?”
温柔的眸子清澈至极:
“什么是有意?”
“这……”
温柔这一句话,着实是将温浮生给难为到了。
虽然说是过来人吧,却也是个糙汉子。
哪里知道女子中意男子的时候,究竟该是什么样的心思?
纠结半晌,他试探着问道:
“你想不想跟他一起睡觉?”
温柔那清澈的眸子里,都险些泛起困惑:
“这有什么想不想的……我们经常一起睡觉啊。”
“什么!?”
温浮生脑门上腾的一下,燃烧起了熊熊烈火:
“混账东西,我毙了他!”
这一刻也不管能不能打的过了,他温浮生可以忍气吞声,但欺负他闺女就是不行。
然后就听温柔说道:
“出门在外,总有没有宿头的时候,他睡觉我就守夜,我睡觉他也守夜,这不是常态吗?”
温浮生脑门上的这把火,呼啦一下就灭了。
“你说的睡觉,就是睡觉?”
“……爹爹,你在说什么呢?”
温柔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看着温浮生:
“睡觉不是睡觉,还能是什么?”
温浮生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怎么解释?
虽然说是亲闺女吧,但是这些事情也不是一个老父亲,能够跟闺女交流的话题啊。
只恨孩她娘走得早啊。
现如今这巨大的问题笼罩在头顶上,就好像是一座大山,将这位南岭有名的高手,压得脑门上都要见汗了。
尤其是面对温柔那清澈的,没有丝毫杂质的双眸,温浮生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索性叹了口气,开始询问他们这一路走来的经历。
他好从中判断,这两个人之间有没有问题。
先前他觉得是乐见其成,可如今楚青这小子是真有未婚妻,那这件事情就得着重考虑一下了,这毕竟是女儿的一辈子。
楚青和舞千欢不知道那父女俩凑在一起研究什么,楚青也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拉着舞千欢去了她的房间。
进门之后转了一圈,又开门喊来了小二哥,让他给找点笔墨纸砚过来。
舞千欢一脸莫名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当小二哥取来了楚青要的东西,舞千欢便着手给他研墨:
“你这是要写家书吗?”
楚青摇了摇头:
“青鸾峰那边找到了一点东西,我打算将其印下来。”
“什么东西?”
舞千欢有些好奇。
楚青自怀中将那盒子拿出来,倒在了桌子上,哗啦啦的金子碰撞之声,让舞千欢有些诧异。
拿起一个仔细瞅了瞅:
“上面有图?”
“嗯。”
楚青点头:
“应该是藏宝图,藏的就是天地九珍。”
舞千欢当即点头,一边研墨,一边询问他昨夜的经历。
楚青一边说,一边捏起一块金子拼图,涂抹了墨汁之后,倒扣在纸上。
形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图案。
叙述的话语戛然而止,他咧了咧嘴:
“这东西,好像也没有这么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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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