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门,十三生肖。
巳蛇,白玉京。
“十三生肖……”
张凡面色骤变,他没有想到,堂堂十三生肖,竟然有人潜藏于玄妙观内,当真是大隐隐于市,最不可思议的是,对方竟然堂而皇之直接当着他的面表露身份。
“修道者,一息如长明之灯,心动风起,焰光难存。”
就在此时,云见月又或者是白玉京开口了。
“张凡,你的呼吸乱了。”
话音刚落,张凡余光瞄准了身后门口,转身便要退走。
砰……
然而,他的念头刚刚升起,破旧的木门猛地关闭,荡起一声剧烈的声响。
幽暗的房间内,唯有云见月手中那盏油灯滋滋作响,泛着昏黄的火光。
“人的念头之所以会躁动,情绪会起伏,是因为没有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无常……”
“诸法无常,一切都有可能发生,既知于此,怎生躁动?”
云见月嘴角微微扬起,饶有兴趣地看着张凡。
“你的父亲没有教过你吗!?”
突然,张凡一步踏出,双手结天丁印,凝神定息,叩齿九通,口中念念有词,双目骤起精芒。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
“五丁都司,高刁北翁。”
“七征八灵,太上浩凶。”
一语念诵真姓名,咒开八方鬼神惊,此法一开,张凡周身荡起烈烈狂风,凛然变化间似有两颗獠牙晃动,纠纠凶威欺太岁,昂昂玄法压妖邪。
“北帝法,天蓬咒!?”
云见月嘴角微微扬起,她驻足不动,手中灯盏轻轻晃动,一缕青烟缭绕,竟如锁链一般,将狂风骤生的獠牙虚影死死缠绕,力量越来越大,瞬息之间,便崩得粉碎。
“没人告诉你,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吗?”
嗡……
强劲的余波震动地面浮现出一道道裂痕,碎裂的木屑好似刀刃一般从张凡脸颊划过,猩红的鲜血滴落在地上。
“先天道母,周天辰皇。”
“群星之主,斗府尊王。”
“中天梵气,九帝上皇”
张凡身形还未立稳,双手结指斗印,口中念念有词。
“天母心咒!?”
刹那间,一点星光落凡尘,凝聚此身换彼身,张凡的衣服猛地古荡起来,流光熠熠,似有大星临照,神威不凡,举手投足都有莫大威能,一步踏出便已欺身于云见月面前,势大力沉的一拳裹挟灿烂星光,叩向后者头颅。
“此地不见天日,哪有星光璀璨?”
云见月一声叹息,手中灯火豁然熄灭,顿时,就连张凡周身星光都如入黑夜,弥散消失。
砰……
紧接着,一声爆响划落,一道黑影横飞出去,伴随着血液泼洒之声。
下一刻,那昏黄的烛火再度复燃,照亮幽暗的房间。
张凡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胸口处一道伤痕触目惊心,绽开的皮肉不断有鲜血涌出,墙壁之上更是浮现出一道道裂痕。
“张凡,比起十年前,你修为不见长,脾气倒是大了不少。”云见月轻笑道。
“十年前……我们见过?那天夜里,你也在龙虎山下?”张凡眉头一挑,冷然道。
“哦?看来你想起来不少事情。”
云见月手持灯烛,眼睛一亮,似有深意道:“看来你快脱劫了。”
“你如果脱了劫数,怕是会很危险。”
烛火映照下,云见月的美眸中泛起一抹森然的寒芒。
张凡面色微沉,立时警觉,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不是第一次跟十三生肖交手,这些疯子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手段高深莫测,即便他的修为突飞猛进,面对他们,依旧感到一股无力感。
“身陷囹圄,你觉得还有一线生机?”
云见月笑了,略带戏谑的目光却是落在张凡胸膛处的狰狞伤口,看着那猩红鲜血不断滴落。
嗡……
突然,滴落的鲜血刚刚触碰到地上便泛起一股青烟,破旧的地板燃起一丝丝火光,仿佛那鲜血之中蕴藏着极为可怕的温度。
“嗯!?”
就在此时,云见月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眸子里涌起一抹凝重之色。
这一刻,张凡双目渐渐赤红,恍若火光升腾,若以元神观照,他的身体便如同火炉一般,四肢百骸内的真阳如同狂焰涌动,虽然不见一丝火光乍现,然而他脚下的地板却已在燃烧。
“腹中结丹三尺剑,吞吐离合火中精。”
云见月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之色。
“纯阳真意,火龙丹剑!”
张凡一步踏出,周围的空气仿佛化成易燃易爆,直接将屋顶炸开,汹汹火光冲天而起,几乎将半个房间掀翻。
如此恐怖的动静,终于是让云见月后退了两步,灼灼火光仿佛将周围的空气都引燃,扭曲的烟尘中,张凡的身影横行而至,眼中精芒喷薄,可怕得不似人类。
“你果然是个异数,入劫重修,竟然得了纯阳真意,炼就火龙丹剑!?”
云见月看得出来,张凡此法仅得其意,还未彻底成型,然而仅仅是锋芒初露,已是气象不凡,如果真正练成,必有当年三分凶威。
张凡口中喷薄火气,周围的空气都在扭曲变形,诺大的房间瞬间便灼灼真火所吞噬,并且向着整栋楼开始蔓延。
木质结构的小楼,转眼之间,便被点燃。
“真是不错啊。”
云见月手持烛火,轻轻一叹。
叹息落寞深沉,幽幽落下,回荡在昏暗空荡的房间内。
房间依旧是那个房间……
没有大火灼灼,没有遍地狼藉,没有鲜血淋漓,就连张凡都依旧站在那里,完好无损。
他余光瞥见,身后的木门刚刚关上,震耳的声响还回荡在耳畔。
张凡有些恍惚,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云见月手中那盏烛火分为明亮,离焰分明,玄之又玄。
“刚才……”张凡眉头皱起,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那种空虚无力感,就好像大梦初醒,许多念头纷纷跳动,却也抓不住,摸不着。
“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
云见月将手中的灯盏放在了桌上,喃喃轻语。
“刚刚那是你的道法?虚假若梦?”张凡神情有些恍惚道。
十三生肖,每一个都有着独一无二的手段。
酉鸡专擅星辰斗术,午马掌握万物符道,亥猪身负贪食补漏……
巳蛇白玉京,自然也有他的成仙之法。
“世事大梦一场,梦中借假修真。”云见月纤细的手指轻轻扬动,晃动烛火。
“张凡,你觉得刚刚那是一场梦,又怎么知道现在的不是一场梦?”云见月轻笑道。 “或者说,从十年前那一夜之后,你一直身在梦中,还未醒来。”
“你在乱我道心?”张凡眉头紧皱,心中戒备到了极致。
“你知道江南省道盟送来的法罐内封禁的是什么东西吗?”
就在此时,云见月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我怎么知道?”张凡神色古怪,不知对方为何有此一问。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云见月的目光从张凡的身上缓缓收回,看向旁边那跳动的烛光。
“你到底想干什么?”张凡无比警觉道。
“我曾经因为一场意外,成了植物人,一直躺在医院中疗养,直到二十岁那年……”
云见月对于张凡的反应视若无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曾经的一场意外,让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年,二十岁那年方才醒过来。
彼时,年幼的云见月方才发现,她所在乃是一家私立医院,位处大山深处,收的全都是像他一样的植物人。
她在这些病人之中,算是年纪比较小的,同时也是最为幸运的,才三年的功夫,便醒了过来。
“当时,我身边没有亲人,只有医护人员照料……他们说我的家人都出国了,很快就会来接我。”云见月的眼中浮现出一抹追忆之色。
那家医院的医疗条件很好,由此也能看得出来,她的家境不错。
“我醒来以后,只是在医院里做一些康复性的训练……”云见月接着道。
当时,医院里大部分都是像她一样的植物人,只有少数醒来的人跟她一起每天做着康复性训练。
“其中……有一位老爷爷最为奇怪,他只有一只眼睛,瞎了的那只眼睛有着一道深深的刀疤,他每天都对着太阳说话,天一黑就变得神神叨叨,甚至用头撞墙……”
“他总是说……一旦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所有人都睡着了……”
“对此,医生只是说这是沉睡太久的后遗症,再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位老爷爷,护士说,他的家人将他接走了,直到有一天……”
说到这里,云见月稍稍一顿,下意识看了张凡一眼。
那天夜里,云见月早早入睡,到了后半夜,她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迷迷糊糊中她隐约瞧见自己的房门开了,起身来看,便见一道黑影在床边蠕动。
当时,她揉了揉眼睛,接着月光方才瞧见,那是一条大蛇,浑身鳞片泛着油光……
那条大蛇只有一只眼睛,瞎了的眼睛还有着一道深深的刀疤,它竖起了身子,向着云见月吐着信子,幽幽的月光下,好似想要诉说什么。
“我当时便吓晕了过去,等到醒来,便跟护士说起昨晚的事情,护士只是笑笑,说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言语至此,云见月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我开始信了,直到有一天夜里,我再次听到了那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壮着胆子,走出了房间,在幽静的长廊上又看到了一条大蛇,只不过不是那天晚上见到的那条……”
“它也看到了我,转身便走……”云见月的语气变得异常冷漠。
当时,她如同着了魔一般,跟着那条蛇,一直来到了医院的角落,乘着一部老旧的电梯,来到了地下室……
在那里,她见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周围的玻璃容器内满是不知名的液体,里面装着各种标本,婴孩的头骨,部分泛着黄金般的光泽,如同炼出的丹药……
还未成型的胚胎被人生生挖出了九个空洞,好似人体九窍……
跳动热乎的心脏却连着一副蛇类的骨架……
满眼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个病人,其中有几个云见月还认识,他们的头部连接着各种管子,插入头皮之中……
“那是什么?”张凡终于忍不住问道。
“道门修行,有一种特殊的成仙法,名为睡法。”云见月淡淡道。
人睡着的时候,心思沉寂,识神渐熄,最接近先天自然之态,除此之外,最能够达到这种状态的便是活死人。
因此,古时候,道门之中曾有大能便想若是能够在睡梦中修行,或可参悟纯阳无极之道,洞悉长生不死之秘。
“希夷老祖!”张凡若有所思。
陈抟,陈希夷,乃是宋朝丹道大家,据说他便是在睡梦之中成就纯阳无极之道,踏入陆地神仙之流,白日飞升。
“睡神仙,睡神仙,石根高卧忘其年,三光沉沦性自圆。”云见月喃喃轻语。
“自然之中,最接近这种状态的是蛇……它们冬日潜藏地下,口中含一口泥土,蛰眠假死,待到春雷响动,生机勃发,如死而复生,甚至有登天化龙之相。”
道门之中,蛇也被称为蛰龙,便是因为它既有蛰眠假死之法,也有复生龙蛇之变。
“那座医院,既是人间炼狱,也是修行人家,既是道门洞府,也是红尘魔窟……”云见月冷笑道。
“那些病人不过是炼丹的材料,睡梦之中,大脑能够分泌出特殊的物质,结合蛰龙之法,或许便能炼出那长生不死的法门……”云见月淡淡道。
“可惜,长生不死……古往今来,谁又能真正长生不死?”
“那些材料大部分都变成了怪物……”
言语至此,云见月转过头来,看着张凡异样的目光,不由轻笑。
“我也只是炼丹的材料,早晚会沦为怪物……所以……”
“所以什么?”张凡沉声问道。
“那天夜里……我将医院的出口统统锁死,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云见月笑了,笑得快意恩仇。
“你把他们全都烧死在里面了?”张凡忍不住问道。
“活下来也会成为怪物……”云见月淡淡道。
“那你自己呢?”张凡反问道。
“我也是……所以我也在那场大火之中……”云见月咧着嘴,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你没有走?”张凡惊疑不定,上下打量着云见月。
“我至今还记得那场大火的感觉,皮肉灼烧,最后连骨头都化掉了……”云见月脸上的笑容越发森然。
“就在我化为灰烬的那一刻,我醒了过来……”
话音落下,张凡愣住了,旋即神色古怪地问道:“你做了一场梦?”
“谁知道呢?或许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梦。”云见月摊开双手,摇了摇头道。
“当我醒来的时候,身在一座道观,躺在一个土坑里,周围只有昏黄的烛光……”云见月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
“那么多人,只有你醒了过来。”
一阵娇柔的声音在观内幽幽响彻,紧接着,一位少女持有着一盏油灯走了过来。
“你还算不错,可以留在我身边。”少女老气横秋地说道。
“你是谁?”彼时,云见月开口询问。
“人肖。”
“你是人肖!?”
这样的回答,让刚刚转醒过来的云见月露出异样的神色,在她的脑海里,这个名字似乎至高无上,不可亵渎。
“现在还不是,将来会是的。”少女放下了灯盏,淡淡道。
“那你现在是谁?”
“我叫……”
“李玲珑!”
少女的话语回荡在云见月的脑海中,仿佛光阴涣散,也无法磨灭,在这一刻从她口中说出。
“李……”
张凡双目圆瞪,面皮轻颤,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没有听错……当时站在我面前的那个少女便是李玲珑……”
“日后的十三生肖之首!”
“她,便是人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