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37分。
老城区,相柳街101号。
老九涮肉坊。
“这里还有一家涮肉坊?”
张凡跟着两位叔叔来到门前,不由愣了一下。
这里距离洪福花苑也就两条街的距离,住了这么多年,他却是没有留心过,看门面似乎是家老字号,就是偏僻了些。
这条老街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都是一些老人,年轻人早已搬离。
如今正值炎炎夏日,生意更加冷清,走进去一看,几张破旧的桌子上油渍都已经结痂,木制的长条凳仿佛是从过去学校淘汰下来的,有些都已经缺了腿。
吊着的灯泡托着一根长长的电线,在空中摇摆,显得有些恍眼。
这样的环境还没有倒闭,简直就是商业奇迹。
“这……叔,要不我们换一家吧。”张凡忍不住道。
“就这家……你爸以前经常来这家。”熊三七淡淡道。
“我爸?他怎么没有带我来过?”张凡不由道。
“怎么没带你来过?不过自从你吃……”
“咳咳咳……”
熊三七的话还没有说完,刘福生便干咳了两声。
“吃什么?”张凡追问道。
“吃……坏了肚子之后,你妈就不让你再来了。”熊三七笑着道。
“我妈很严吗?”张凡开口询问,他对于母亲的印象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严……当然严啦……谁都怕她,谁让她吃……”
“咳咳咳……”
刘福生又干咳了两声,面对张凡的目光,他不由干笑道:“年纪大了,最近空调吹多了,嗓子有些不舒服。”
“三七叔,你刚才说我妈什么?”张凡转过头来,看向熊三七。
“我说她……吃相有些凶,她吃东西的时候,我们都不敢说话。”熊三七干笑了两声。
“来来来,我们坐那里。”
说着话,熊三七指向角落的一张桌子,引着张凡过去。
刘福生在后面,狠狠拉了熊三七一把。
“你嘴巴是不是漏了?”
“我还想说你呢,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咳嗽?抖这个机灵干嘛?一把年纪了都……”
熊三七狠狠瞪了一眼,旋即走了过去。
“九爷,点菜。”
熊三七拍了拍桌子,不多时,一位身形佝偻,光着头的大爷从后厨走了出来……
虽是三伏盛夏,可他却穿着黑色长袖,看着有些闷热。
“熊家的崽子,你回来了。”光头老者走到桌前,瞥了一眼熊三七。
“熊家?”
张凡心头微动,这位三七叔姓熊!?
“九爷,有些年没见了,你还没死啊。”熊三七咧嘴笑道。
“刘福生,你怎么把这张臭嘴又带来了。”九爷看向旁边的刘福生。
“您多担待。”刘福生干笑道。
“这位是……”
就在此时,九爷眸光微凝,看向旁边的张凡。
在这家老店,像这样的年轻面孔可是不多见了。
“他是张凡。”
熊三七和刘福生相视一眼,低着头,淡淡道。
“张灵宗家的那个小崽子!?”
九爷浑浊的眸子里猛地泛起一抹异彩,仿佛比头顶上那老旧的灯泡还要亮。
“九爷爷好。”张凡起身,恭恭敬敬地叫道。
他看得出来,这个老头不仅仅是这里的老板,而且跟他的两位叔叔颇为熟知,按理说算是他的长辈。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啊。”九爷死死地盯着张凡,旋即咧嘴笑道。
“等着吧,给你们备菜去。”
“我们还没点呢。”熊三七望着九爷转身的背影,招呼道。
“不用点,就那几样。”
“叔,他刚才是说我吗?”张凡神色古怪道。
“别理他,年纪大了,老年痴呆了。”
说着话,熊三七从包里拿出了一瓶又一瓶马栏山二锅头,将盖子打开,一股浓烈的酒气弥漫开来。
“来,陪叔喝两杯。”
说着话,熊三七直接将一瓶推到了张凡的跟前。
张凡撇了撇嘴,不好拒绝。
片刻后,一盘盘切好的鲜肉上了桌,也不知道是什么肉,三分肥,七分瘦,在铁盘上烤得滋滋冒油,配上洋葱和韭菜,一股诱人的肉香能扫满半条街。
“叔,这是什么肉?好香啊。”
张凡夹起一块肉,裹着生菜,蘸着大酱,一口吃下,油脂便滴落在桌上,满口的肉香几乎可以把舌头化掉。
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烤肉。
“嘿嘿,这不就是那……”
“猪五花……猪五花……”刘福生接口道。
“猪五花?他们家什么猪五花这么香?”
“土家猪,山上养的,喝山泉,吃五谷,能不香嘛。”刘福生随口道。
“来,小凡,你多吃点。”
说着话,刘福生夹起一块肉,便放到了张凡跟前的餐盘里。
张凡吃得停不下来,余光瞥见,那位九爷站在柜台前,眯起的目光似乎一刻未从他的身上移开过。
夜色渐深,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雷声隆隆,不绝于耳。
盛夏之夜,躲在这样的小餐馆,听着雷雨声声,吃着肉,喝着酒,别有一番趣味。
“三七叔,我小时候见过你吗?”张凡借着酒意,开口问道。
“见过,经常见,你那时候脸上还有点肉……”熊三七打开了话匣子。
“你那时候比现在招人喜欢,尤其是杀人……”
“咳咳咳……”
刘福生的嗓子确实不太舒服,又咳了两声,刚好将熊三七的话语打断。
“杀人!?”张凡愣住了。
“杀人……故事听多了,就总是缠着叔陪你。”熊三七拿起酒,仰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看吧,就说少讲点血腥故事,不健康,不利于未成年人的身心成长。”刘福生咧嘴笑道。
与此同时,他却是狠狠瞪了一眼意味犹尽的熊三七。
“对了,大侄子,你还记得那个……那个谁来着……”
“李长庚吗!?”
“李长庚?”张凡咀嚼着这个名字,搜肠刮肚,旋即摇了摇头,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这个名字的印象。
“他是谁?”
“哦,记不得就算了。”熊三七摆了摆手:“也不是很重要。”
“来来来,喝酒,陪叔多喝两杯。”
说着话,熊三七又从包里掏出来两瓶酒。
半小时后,张凡终于支撑不住,满身酒气,倒在了桌上,头靠着自己的双臂,呼呼睡去。
“大侄子酒量不行啊。”熊三七咧着嘴,哈出的气仿佛酒精挥发一般刺鼻。
“你这次回来干什么?”
此时,不大的涮肉坊里仿佛就只剩下了熊三七和刘福生。 “老大说……他去了一趟真武山,回来整个人就不一样了。”
熊三七放下了手里的酒瓶,脸上却没有半点醉意。
“这是命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刘福生沉声道。
“你应该知道……三灾之劫不是那么容易渡过去的。”熊三七冷冷道。
神魔圣胎,必有三灾之劫。
大夜不亮只是其中之一,名为永夜劫。
“潜龙勿用……我们这个大侄子可不是池中之物,他早已有了完全的准备。”熊三千看着醉的人事不省的张凡,喃喃轻语。
“他要脱劫。”
“不错……从他下了真武山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脱劫了。”熊三七沉声道。
“分神大法,以一化三,善神归于体,凶神藏于阴,至于恶神……”
熊三千话语一顿,露出凝重之色。
分神大法,诡异莫测,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这是当年为了挣脱大夜不亮方才兵行险招,下得一步险棋。
将元神裂分为三,善神为主导,依旧留在躯壳之中,凶神被留在了阴山熊家,至于最关键的恶神。
“有可能在白鹤观。”熊三七沉声道。
“怎么在那里?”刘福生眉头皱起。
白鹤观并非天下最大的道观,甚至未曾占据名山大川,可它却在上京,在京城……
那代表着最高权柄。
“白鹤观的那个李长庚……了不得,年纪轻轻,便有惊龙之姿,比起当年可怕太多了。”熊三七凝声道。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你见过那小子了?当年一面之缘,就应该将他宰了。”刘福生冷冷道。
他知道白鹤观培养出来的这位传人有多恐怖,原因无他,只是他修炼得乃是九大传说之一天地夺运。
“那小子已经不是可以随意揉捏的了。”
熊三千幽幽轻弹,凝起的目光不由落在了张凡的身上。
“他若不能脱劫,但愿这辈子都别遇上。”
话音落下,趴在桌上的张凡,额头靠在双臂之上,面目朝下,此时睁开的眼睛却是缓缓闭上,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深夜,上京市。
白鹤观。
一间丹房内,有跳动的火光依稀照耀出角落出的人形轮廓,此时,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是盯着电视屏幕,上面放着一段视频,有些模糊,夹杂着白色雪花。
明月高悬的黑夜,一片苍林之中,传出阵阵嘶吼之声。
“快退……快退……不要将他当成普通的小鬼……”
伴随着一阵嘶吼,十几道人影从密林之中窜出,出现在画面内。
浮动的月光下,一位少年缓缓走出,大约十一二岁的模样,穿着运动服,踩着白色帆布鞋,脸上有些娃娃肥。
他神情冷漠,眸光凝如一线,扫过众人。
“不要用元神跟他对拼……拼不过……这个小鬼修炼的也是……”
“神魔圣胎!!!”
嗡……
话音刚落,那少年一步踏出,便消失在原来伫立之地,紧接着,他如鬼魅一般浮现于那提醒之人的身后。
轰隆隆……
强大的元神压迫让那人瞬间失去了行动力,双目流血,他抱着自己的头颅,露出痛苦之色,紧接着,头颅应声爆碎。
砰……
就在此时,地面如同波浪一般浮动起来,一双大手猛地探出,抓向了少年的双腿。
“土葬!”少年单手掐诀,一声轻语。
刹那间,他脚下的土地如巨浪沸腾,沙砾激荡碾压,瞬息之间,便将那地下之人压成了一团肉泥。
“握风法!”
就在此时,两名道士同时出手,卷起罡风烈烈,如同刀子一般,罩向少年。
“火葬!”
话音刚落,一道真炎骤起,竟是倒转罡风,逆流而生,瞬息之间,便点燃了那两名道士的身躯。
痛苦嘶吼之声响彻月夜,好似来自炼狱一般。
“五行大葬术!?”
一名中年道士露出惊恐之色,几乎同一时刻,那少年却是在他视线之中消失不见。
“糟糕!”
那名中年道士心头咯噔一下,一只小手便已落在头顶。
仙人抚我顶,寸劲开天灵。
嗡……
血光迸溅,侵染长空,那名中年道士直接硬挺挺地倒在血泊之中。
几乎同一时刻,剑光泼洒,一名青年道士手持法剑,赫然出现在少年身后。
呼……
一剑破空而至,恍若一道白练袭来,就在此时,少年猛地张口,银牙如钳,竟是将那口长剑生生咬住。
“度亡!”
他双手结印,周围似有诵经之声响彻,那名青年道士身躯猛地一颤,立时三魂尽消,七魄皆亡,身躯如化泥沼,瘫软在地,丧尽一命生机。
“太乙度亡术还能这么用?”众人惊悚,眼中已生恐惧。
“小鬼,你别狂。”
就在此时,一位两鬓斑白的道士猛地暴喝,他肉掌颤动,纹路之间竟有雷光跳动,暴乱非凡。
东三南二北一西四,此大数之祖,而中央五焉,故称五雷正法。
轰隆隆……
汹涌的雷光如炮击,以不可捕捉的速度轰向少年,紧接着一声爆响划落,后者所在之地烟尘冲天,一个巨大深坑浮现。
“成了。”
众人惊喜莫名。
嗡……
突然,一声恐怖的气息盎然升腾,竟是将周遭烟尘散灭,紧接着,那少年缓缓走出,周身竟也有雷光涌动,好似灵蛇攒动,生生不息。
“神霄……雷法!!”
刚刚那两鬓斑白的道士看见眼前这一幕,面皮颤动,眼中终于流露出绝望恐惧之色。
他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小鬼为何如此恐怖,身兼多家之长,手段凶狠,百无禁忌。
他们这么多人,竟然都拿不下他。
“大家别怕,白鹤观的高手马上就到。”有人颤颤巍巍,一边退,一边鼓着劲。
唳……唳……
就在此时,一阵鹤鸣如泣,幽幽响彻,回荡在月夜之中。
“白鹤观的高手来了。”众人惊喜,纷纷循声望去。
“想不到除我之外,同龄人里面还藏着你这样的怪胎……”
“可以为敌!!!”
轻慢的声音从密林深处传来,紧接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缓缓走出,年龄也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皎皎如月,纤尘不染,那明亮的眸子却是看向眼前。
“你是谁?”少年看着来人,轻语道。
“我叫李长庚。”
白衣少年轻语,五指交错间竟有雷霆涌动,绛紫通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