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天门镇时,小羽还有先见闵神医、再去酱油巷探访故人的打算。
等从宝安堂出来,太阳都快爬到最高点了。
按照昨天傍晚她和李仙芝的约定,当晚她就可以去迎祥府找他。
没有迟疑,她直接以最快速度来到迎祥府,并在“石灰街”找到“见山楼”。
这位万年地仙并没住进李家为他准备的王家别苑,而是自己开了个小茶馆。
还没进门,小羽便见到一个熟人。
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身材高挑健美,一袭深紫色长衫,腰带勒紧,勾勒玲珑有致的身段,额头绑着紫色发带,一头乌黑秀发扎了个高马尾,腰间挂一柄青色剑鞘的宝剑,非常干练飒爽的一位女剑侠。
女剑侠正站在临街的大门口左右张望,表情有期盼也有焦躁。
似乎是在等人。
见到她脸上有些熟悉的轮廓,小羽脑海里立即跳出个名字,杜鹃!
当年红袖坊紫樱的小跟班。
“杜鹃,是你吗?”小羽走到她跟前,她也没注意到.看到了小羽,只瞥了一眼,继续张头四顾。
直到小羽叫喊,女剑侠才猛地转头,既惊讶又警惕地看着她:一个头挽道髻,身穿缁衣的“假尼姑”。
长得倒是身段凹凸有致,面容有些普通,一眼看过去下意识忽视。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过去叫‘杜鹃’?”
“过去叫‘杜鹃’.”小羽笑了笑,普通的面容瞬间换成她自己的脸庞。
“啊,凤仙姐——”杜鹃惊喜大叫,叫了半声又赶紧捂住嘴巴,圆溜溜的大眼睛还快速左右看了看,目光颇为锐利。
“凤仙姐姐,你跟我来!”她低声说了一声,便拉着小羽的手,走侧门的小巷子,七绕八拐进入茶楼后面的一处僻静小院。
到这时,杜鹃彻底释放表情和声音,欢喜叫道:“凤仙姐姐,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你果然好好的,太好了。”
看到她如此激动,眼眶都红了,小羽也有些感动,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笑道:“你长大了,竟然比我还高一点。
我记得当初你很矮,有点胖。
没想到抽条后长这么高,还成为一名威风凛凛的女剑侠。”
“凤仙姐,我当年已经内功小成,不胖了。”杜鹃娇嗔道。
小羽含笑点头,“嗯,不胖了,虽然你比别的姑娘都胖.对了,你怎么在这儿?紫樱呢?”
“紫樱姐嫁——”杜鹃正要说话,李仙芝从对面厢房里走出来,喊道:“羽彤,你一个人拉着小凤仙在外面嘀咕什么?玄隐真人还在等你们呢!”
羽彤(杜鹃)立即放开小羽,朝李仙芝行了一礼,“大都督见谅,属下许久没见到凤仙姐姐,有些情难自禁。”
接着她又转头,低声对面有讶色的小羽,快速解释道:“凤仙姐,我改名字了。可我只记得小时候爹喊我‘彤彤’,姓什么却是忘了。
唉,离家时我好像才两岁。
四年前离开红袖坊,就跟你姓了‘羽’。
两年前又加入了靖妖司,成了侯爷的下属。”
小羽恍然,一边朝厢房走,一边说道:“等有时间了,我们慢慢说。”
羽彤使劲点头,“我在院外守着,你去见真人。”
玄隐真人变了,又没变。
他已成仙万年,岁月早已在他脸上停滞,样子完全和六年前一样。
服装打扮却换了个样儿。
从青袍麻鞋、手持拂尘的“道士”,变成个锦袍员外帽的“店老板”。
“真人,您可真够洒脱的,这会儿身上看不出一点出尘仙气。
您是完全融入了市井,并乐在其中啊!”小羽打了个稽首,笑着称赞道。
玄隐真人起身还了一礼,感慨道:“你倒是有了几分明显的出尘之姿。
可见过去几年,你必定勇猛精进、道行精深,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闭关几年,略有所得。前途嘛,正在求。”小羽谦逊笑道。
玄隐真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你这次回来可有什么打算?”
小羽沉吟道:“本打算回来探望一下故人,就去大秦谋取大前程。
没想到迎祥府最近冒出个龙宫水府。
嘿嘿,既然碰到了,当然要去撞一撞仙缘。
不过在撞仙缘前,我打算干掉进入西蜀境内的妖邪。
先拿黑蛟魔王开刀。
之后看还有那些妖魔鬼怪,必定要除恶务尽,赶尽杀绝!”
她话中充满杀气,可玄隐真人更为她语气的平淡与理所当然而震惊。
——羽凤仙究竟在龙宫水府中得到了什么大好处,竟如此豪气干云,直接拿黑蛟魔王开刀,还要将所有妖邪斩尽杀绝.她这会儿甚至没去打听西蜀境内有哪些妖邪。
可龙宫水府顶了天也就是“上古龙族传承”。
对人族不是没用,的确没大用。
玄隐真人心中惊疑,面上也露出些惊容,道:“你可知黑蛟魔王是何方妖孽,多少年的道行,练就了什么大神通?”
“听水猿吹了些牛,不知真假,所以要请真人指点。”小羽嘴上这样说,询问的目光却投向李仙芝。
李仙芝道:“昨天傍晚回到迎祥府后,我亲自去城隍庙找过孙文判。
他承诺向赵城隍禀告黑蛟魔王的事,并派遣鬼神探查魔蛟消息。”
小羽秀眉皱了起来,“昨天傍晚的承诺,现在快中午了,还没消息?”
李仙芝摇头道:“没有鬼神来找我。可能黑蛟魔王隐藏很深,可能他不在迎祥府境内。”
小羽转向玄隐真人,“真人,你怎么看?这个赵城隍靠谱不?”
她心里的确对赵城隍有了怀疑。
当年的迎祥府之变,她一个凡人,仅仅靠要挟鬼神,就只用小半夜的功夫,轻而易举找到关文龙、郝如海那群人。
玄隐真人奇怪道:“你不是更应该关注,赵城隍可知道你归来的消息吗?”
小羽叹道:“我昨晚清除了拐子山阴间福地的隐患,彻底将地裂之祸消除。
接着去了宝安堂,本来还有很多计划,结果离开宝安堂便来到这儿。
我图的是什么?”
玄隐真人严肃道:“你别小瞧虫达。他的剑术极为高明,普通天仙绝对挡不住。“
“虫达擅长水法不?”小羽问道。
玄隐真人怔了怔,摇头道:“很不擅长。我亲眼所见,连掐个避水诀,都有些生疏。”
小羽笑了。
玄隐真人也悟了,叹口气道:“我在迎祥府六年,还没见过赵城隍。
和过去的关城隍不同。
赵城隍很规矩,很少主动现身在凡人面前,更别说参加迎祥府豪族的宴会。”
小羽连连点头,“规矩点好。显幽殊途,鬼神本就不该和凡人杂居。”
她站起身,道:“真人,晚辈还有很多问题想向您请教。
但魔蛟之患,确实事态紧急。
待我砍下魔蛟的脑袋,一定再来见山楼叨扰前辈。”
李仙芝和玄隐都十分惊讶。
“现在不是没有魔蛟消息吗?你要去哪?”
“去城隍福地找赵城隍。”小羽道。
“你你即便不怕虫达,也不该自投罗网啊!”李仙芝有些着急,也十分无语。
“经过你们三言两语的简单介绍,我发现赵城隍是个好阴官。
我相信他的操守,相信他能公私分明。”小羽道。
玄隐怔怔看着她,眼中有惊疑,也有赧然和艳羡。
仙,就该洒脱不羁,仗剑任侠,率性而为。
他这个逍遥散仙,还不如她一个凡人“仙”。
他为什么没想过追杀黑蛟魔王?
怕因果,担心不是对手,害怕报复.
她什么都不怕,但他又十分确定,羽凤仙绝非鲁莽无知之人。
赵城隍几乎完整继承了关城隍的一切。
关城隍的庙宇、庙祝,尽数归了赵城隍。
赵城隍的城隍福地,福地内的宏伟府衙,府衙外的法界,也一如六年前。
小羽熟门熟路,得到玄隐真人许可后,直接在院子里开启阴阳路,带着李仙芝一路来到城隍府衙门前。
不等府衙门前的玄甲阴神呵斥,小羽先一步朗声叫道:“大秦上造羽凤仙,前来拜会迎祥府赵城隍老爷!”
“啊,羽凤仙,是羽凤仙,羽凤仙又来啦”
有两个玄甲阴神,手持大关刀站在门口充当门卫。
其中一个见到小羽,听到她叫喊,立即吓得面如土色,颤抖着往后跑,一边跑一边哀叫。
“王小五,你鬼叫什么,羽凤仙又如何呃,是当年那个羽凤仙?”
另一个鬼差却是新人。
毕竟当年小羽杀得有些狠,空出不少神位.也不怪她杀得狠,她杀的都是“关家人”、“温家人”。
只能说关城隍把城隍衙门当成了家族产业,安插了太多自家人。
虽没经历过当年“迎祥府之变”,这位新鬼差却从同僚口中听到很多羽凤仙的事迹:平生专做绝户事儿,杀人不够还灭魂。
——这是个绝代凶物!咱好不容易取得神位,万万不要被她打杀了。
新鬼差心里这么想,身体十分诚实地颤抖,然后跟着王小五跑、喊,“祸事啦,祸事啦,羽凤仙又杀上门来啦”
小羽有一点尴尬,和更多的恼怒,却没跟两个小鬼计较,继续喊道:“大秦上造羽凤仙,前来拜会赵城隍老.爹!”
以城隍的能力,赵城隍若愿意,可以立即来到大门口。
现在府衙内的小鬼都乱成一团,赵城隍却没动静.小羽起了个心眼。
当年始终没机会让关城隍触发大灭爸,她心中甚是遗憾。
今天先赚个“城隍义父”,接下来无论怎样她都不会亏。
“小凤仙,你现在不是大秦上造了。”
李仙芝刚才都愣了一会儿,此时才开口说话。
小羽皱眉道:“大秦撤销了我的爵位?是因为贺玄,还是赵真?”
“都不是是的,因为贺玄和赵真,你被剥夺了军功爵位。
但后来我父王帮你上报了‘灭杀妖蝉与西八仙’之功。”
说到自己老爹,李仙芝语气和表情都变得很复杂。
“你杀妖蝉,震动西沙域,也震动了大秦朝堂。
只等了两个月,你便被册封为第九级的‘五大夫’,赏万金,赐‘宇宙锋’及精金宝甲一副。
连我李家都沾了些光,得到了遣王子入朝为官的恩旨。
我的兄弟和两个堂弟,五年前便去了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