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苏诗诗,身怀隐秘。
加之言之凿凿的一则密辛,一位风水大师、预测家见苏诗诗一语成谶。
“此女命格贵重,如梧桐树上之凤凰,必将诞下龙裔。”
既能诞龙子!
其夫君定是人间帝王之才。
加之还有苏相青睐,收其为义女,赐姓为苏。
故而,在西厢楼,苏诗诗地位超然,无人敢置喙。
她交往之人,皆为非凡之辈:朝堂高官、江湖豪侠、天下名士,皆在其列。
苏诗诗经常仗义疏财,在江湖之中颇有名声。
俞客望着眼前这位绮陌春坊花魁之首的女子,莫非,她便是那几次选择中,一直所暗示的“贵人”?
倒是奇怪!
除开跟在苏雅雅身后的一位貌美侍女外,倒是别无他人护卫苏诗诗周全。
俞客轻声问道:“敢问苏仙子,欲题何诗?”
苏诗诗闻言眉头微微蹙起,她与群芳宴中其他花魁不同,即便夺得前十,亦难逃束缚,得不了良人身份。
大齐的朝野岂会容一位敌国前朝公主,拥有自由之身?
苏诗诗本无意参与此宴,但苏相许诺,若能位列群芳宴前三,便许她在汴京城中自由行走,比待在西厢楼自在许多。
她才赴群芳宴!
苏诗诗闻公孙娘子的定场诗,“俗子胸襟谁识我?英雄末路当磨折。”
委实精彩绝伦!
继之两首,更令苏诗诗心生结交之念。
她虽身居西厢楼红极一时,犹如笼中金丝雀,也就是高台之上的花瓶罢了。
苏诗诗深知,广结人脉乃是脱身的之策。
这样一位没有声明的才子,她不可不察。
岂可能知,此子未来前途远大?
她早早便至,目睹上了二皇子与燕王对谢观之“冷落”,是为要其难堪。
二位皇子岂是愚钝之辈?
谢家庶子才华横溢,于他二人而言,无论谁得之,都是为其臂助。
然而!
二人皆摆出一副不愿纠葛之态,其中必有隐情。
苏诗诗心中暗自思量,此刻对谢观施以援手,犹如雪中送炭,远胜于锦上添花。
但关键在于,谢观是否值得如此相待?
好在!
她已探得邀仙楼的消息——苏相本意邀谢观题诗一首。
此事一旦传出,谢观之名必将响彻明日汴京。
可是!
未及苏相口谕传下,先有神隐、屠魔司之密信送至邀仙楼。
信中言及谢观与大隋三真一门交往甚密,乃至与三真天师勾连,疑其通敌叛国。
故而,苏相便收回了成命。
准备派遣屠魔司和神隐之人前来捉拿谢观。
这也是两位皇子为何急匆匆下了邀仙楼寻找谢观,又在如今对其“落井下石”,急于撇开关系的原因,担心受其牵连!
所幸!
苏诗诗与书院一位先生情谊深厚,得其提前告知。
神隐、屠魔司受命捉拿谢观之人,被邀仙楼四楼的三先生拦下。
有三先生担保,谢观的清白。
苏相这才作罢。
此事,陈丰二位皇子,要不了多久便会知晓。
苏诗诗这才会在此时走出,以四百万两购得谢观一首诗词和画作。
仅凭消息中,谢观与大隋三真教天师交往甚密之讯,苏诗诗便已决意助他。
她是大隋的前朝公主,自然知晓三真教在大隋的地位。
三真的山门比之大隋皇宫还要高上三寸。
苏诗诗回过神来,略作思索,她轻启朱唇:“不知观少爷,可曾闻大隋的一词牌名?”
“名曰,虞美人。”
“不瞒公子,诗诗本是大隋人氏,只是流落在汴京之中,心中难免有思乡之情。”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众人未曾料到,这位苏仙子竟出身大隋,此前竟毫无风声泄露。
俞客略一回溯谢观的记忆,对《虞美人》这一词牌略知一二。
《虞美人》乃著名词牌名,源于唐代教坊曲,多用于抒发哀婉之情、感伤之意、怀旧之思。
在大齐,此词牌虽稍显偏僻,却也不乏佳作传世。
张源来等人亦对此词牌颇为熟悉,知其格式为双调,共计五十六字,上下阕各四句,韵律为两仄韵、两平韵。
这时!
一位贴身太监急忙步至六皇子陈霆身前,恭敬地递上一纸消息。
陈霆展开纸条,眼神瞬间一凝。
与此同时,二皇子陈丰也收到了消息,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
三先生竟然力保谢观?
这位谢观果然非同小可,不仅与三真一门有瓜葛,竟还与书院有所牵连。
俞客只是稍作沉思,便已提笔蘸墨,缓缓写下: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字迹遒劲有力,挥洒自如。
贾瑜等人走近观看,不禁低声吟诵。
仅上阙便已愁绪满溢,令人动容。
张源来更是沉浸其中,春花秋月本是美好景致,却在此刻只觉痛苦难当,何时能了?
苏诗诗走近,看见“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一句,心中猛地一颤!
大隋虽未亡国,但她作为前朝公主,心中那份亡我家国之痛,久久难以忘怀。
此景此情,竟是如此契合。
俞客继续挥毫泼墨: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写完最后一字,笔轻轻落下。
二皇子陈丰与燕王陈霆也一同上前观看,神色各异。
陈霆自幼长于军伍,虽受皇家礼教熏陶,又有前太子少傅的悉心教导,但对诗词这类文雅之物并不十分热衷。
他偏爱的是金戈铁马,沙场秋点兵。
相比之下!
二皇子陈丰却对这首词感慨良多。
从“上阙开头的小楼昨夜又东风”那克制的白描,到“一江春水向东流”那极致的夸张,一收一放之间,意境浑然天成。
其中流露出的无穷的苍凉之感。
显然此人在诗词上造诣极高,其中上下两阙工整之际,意像真情流露。
最主要的是!
此词实在太符合苏诗诗如今的心景。
陈丰转身望去,只见苏诗诗这位如仙子般的人物,竟从美眸中滑落两行清泪,令人心生怜惜。
俞客抬眼望去,心中不禁感叹。
美人不亏是美人,即便是哭泣,也如梨花带雨,更添几分楚楚动人。
苏云到时没有注意苏诗诗,而是看向诗词。
“做的实在太好,今日这首词怕是要流转千古而名。”
“幸载,幸载!”
张源来几人倒是不感新奇,毕竟刚刚谢观就在此“热火出炉”好几首绝佳的诗词。
苏诗诗收拾好心情,将条案上的纸张小心翼翼收走。
“观公子,此诗四百万两实在太低!”